混乱中,她仍清楚地说:“芮羽明白。但芮羽斗胆,敢问太后,是芮羽离开对王爷好呢?还是芮羽死对王爷好呢?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前者的痛断不了,后者才能速战速决。因此,若真正为王爷着想,芮羽宁可选择被处死。”
皇太后震惊极了,她站起来,走向窗前,好一阵子只有珠翠的摇撞声,四周没人敢出声。
许久,她才转过身对着芮羽说:“奇怪,虽然我才第一次见你,可就很喜欢你了,你在很多方面,都像极年轻时候的我,义无反顾,永不回头,至死不悔。”
芮羽静静的跪着。
皇太后又一声叹息的说:“为了岱麟,三天后的午时,我会赐你一条白绫,不过,我也会叫马车等你三天,任何时候你若改变心意了,就可以立到离开。
“谢皇太后恩典,芮羽是不会走的。”她磕头说。
皇太后往门口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说:“芮羽,若本宫有个女儿,我倒希望她像你,但不要如此痴心多情,唉!也难怪岱磷会消受不起呀!
消受不起?她这样一路由南京苦苦追寻到北京,都错了吗?但无论如何,她将要为岱麟而死…
三天之后,她将画不完那第二十六朵梅花,而那永远看不了色的两片花瓣,就如两滴泪,承载着代表她心的朵朵红梅…·
慈宁宫内,皇太后赐岱麟坐,要他陪着喝云南刚进贡的普洱茶。
她闲聊似的说:“岱麟呀!玉容格格的表妹善格格,你见过了吧?她模样活泼又娇丽,我就指给你当福晋如何?
“回太后的话,南疆尚未定——”
岱麟才说一半,皇太后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现在才不管南疆或北疆,我只操心靖王府的子嗣问题。”
“若是子嗣,还有允纶——”
皇太后凌厉地瞪他一眼说:‘我也不完全是为子嗣!还有你,你不可以再这样颓废消沉下去了,一个男人一定要有妻有子,心有寄托,才能安定下来。
“臣知道。”岱麟又说:“但以臣目前的情况,若娶了善格格,不但心定不下来,反而害了善格格,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皇太后看样子是要发怒,但她忍了下来,喝一口茶,想想说:“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可真难伺候!想当年,不就委屈了玉容格格吗?她老说你严肃冷漠、心事重重、难以了解,对她也不够关心,我看哪!逼你娶善格格,难保她不会成为玉容格格第二。”
“太后实在不必担心臣的婚事。”岱麟重申。
皇太后又喝一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依我看,天底下要如你心意的女人,大概就只有顾芮羽了。”
岱麟听见这名字,心不禁狠狠地被刺了一下。
“你真的要将她幽禁在寒云寺一辈子吗?”皇太后冷不防地问。
“顾芮羽犯了欺瞒之罪,罪不可赦,当然是终生幽禁。”他冷硬地回答。
“既是罪不可放,那何不就让她死了呢?”皇太后又问。
“死又太便宜他了,臣要她永远被自己的罪恶所折磨。”岱麟简单地说。
“结果,你要折磨她,却又因为对她的折磨而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我和你母亲已经决定,要将事情做个完全的了断。”皇太后看到他惊愕的眼神,接着又说:“事实上,今天早上我已下了一道懿旨送到寒云寺去,赐顾芮羽死,很快地,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叫顾芮羽的女人令你恼恨了。”
岱麟倏地站起身,两眼圆睁,把桌上的普洱茶都洒了一地。
他全身颤抖,握紧拳问:“太后……懿旨真的已经送出去了?”
“没错,半个时辰前,内务府的人已经出发了。”皇太后淡淡的说。
“不——”岱磷哀嚎出声,也不管身在何处,转身就冲出了慈宁宫。
几个宫女太监赶进来,见宫内一片混乱,满脸的不解。
皇太后只说:“好好收拾,今天的事不准透露半句。”
她坐到窗前的软榻上,兀自发着呆。岱麟从三岁懂得行礼后,向来进退有度,二十多年来,哪有像今日的方寸全乱?竟然敢在太后面前翻洒酒,又大声嘶吼,再加上在慈宁宫内旁若无人地横冲直撞?
她有生以来,还只有丈夫皇太极,及为儿子摄政的多尔衮敢对她如此,而他们都死了,也可以说,当今世上,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但她不只没有生气,还坐在这儿微笑。岱麟为了芮羽,压根没想到死;而芮羽为岱麟,始终不怕死,他们彼此的爱已超过世俗、超过生死,她除了慨叹、除了成全,又能多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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