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点后,他在岸边晃两圈,看乡人网鱼,一入迷,人竟走远了。
到了一片纷白的杏花林,正想绕回来,却看到那条隐在河畔绿荫下的神秘丧船。
那位姑娘纤秀的形影马上浮现在他的心底。这一下,他再也顾不了什么忌讳、不祥、倒霉、死亡……等字眼,他快步地往那条船走去,希望能再一睹芳颜。
船静静地泊着,不似有人,唯独白灯笼微微飘动。此情此景,倒散发出一种阴气森森之感。
他正犹豫着要用什么方式拜访,一片雾移开,他就看见坐在林间石块上的她。
正是那面如桃花的姑娘!
宗天悄悄地走近,动作极轻,连草叶的露珠儿都不曾惊落。
她浓密的睫毛垂着,脸定在一个角度,十分专心地将一朵朵鲜蓝小花,夹放在书中。她雪白的肌肤极美,素白的衣裳也美,彷佛成了杏花林中的仙子。
然后,细柔轻妙的歌声由她唇间唱出——
琉璃草(5),何青青?
相逢水湄,乃笑伊人来
琉璃草(5),何萋萋?
送别山边,尽目夕阳斜
琉璃草(5),何离离?
此去天涯,断肠芳草远
为君之来兮
为君之去兮
终是泪眼相望的寂寞蓝
终是相思愁挂的忧郁蓝咦?这不是他吹奏的曲子吗?竟由她美丽的词句,谱出了另一种韵味来。
宗天生性潇洒,不是浪漫多情之人,但眼前景象,教他也不禁看痴了。无语地,他伫足聆听,只觉得绚丽的杏花扑面而来。
她将后面四句叠唱三回,一次比一次凄凉,很不合她的青春与无邪。
宗天忍不住说话了,“不!应该改成‘终是笑脸相望的莫愁蓝,终是不再相思的解忧蓝’。”
她惊得站起来,膝上的蓝花及书册掉落一地。
由近处看她,又比想象中年轻许多。那盈盈眉眼犹带着女孩儿的稚气,那抿成一线的红唇仍应天真朗笑,怎就唱起这超乎她年龄的情歌呢?
湘文一眼就认出他是那吹笛男子,只是换了一身蓝衫裤,发出了浑厚低沉的声音,又站得如此之近……她这一生,除了父伯长辈外,还没和哪个男人单独相处过,更别说开口交谈了。
怎么办呢?她心跳得飞快,双腿虚软无力,嘴里更是吐不出一个字句来,只能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因为她的表情,宗天也不敢乱动,只得用更小心翼翼的声音说:“莫愁是美女,解忧是公主,不是改得很恰当吗?”
湘文眨眨眼,好象希望他会从眼前消失。
“我唯一不懂的是,为什么要用蓝色?如果改用红的黄的紫的,或许会更好,你说是不是?”他继续搭讪。
“不!不行!”她喘一口气,本能地说:“琉璃草(5)开蓝色的花儿!”
她的回答让宗天悬荡的心放下来,他不自觉的展开一抹迷死人的微笑,说:“你现在手上所拿的,就是琉璃草(5)吗?琉璃河是不是以它命名的呢?”
他很客气的问话方式,让湘文逐渐镇定。在调顺鼻息后,她很有礼地说:“我不知道是谁以谁为名,但琉璃河两岸的确是开满了琉璃草(5),靛蓝一片,春夏不衰。”
“看不出这么一朵小小的花,能有那么诗意的名字,又有你为它唱出如此动人的歌。”宗天有感而发。
“这花虽小,但盛放成一片,比蓝色的海还美。”湘文像要强调什么似的说:“它还有一个更特别的西洋名字,叫‘勿忘我’。当你从一个人手中接过它时,就不会再忘记那个人了。”
“勿忘我?”宗天低念着,心中泛起一股柔情。
是的,一股柔情!从未有过的,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而这女孩甚至还没有真正地长大……
他摇摇头想清醒,想远离这片雪白杏花、蓝色琉璃;想挣脱这奇怪的邂逅及对话,还有那如精灵仙女般的可爱人儿……
突然,有几个乡野孩子往他们这儿冲来,口中哭喊着:“斗儿掉进河里了!
斗儿掉进河里了!”
湘文认得这几个孩子。昨天黄昏,他们就在丧船旁探头探脑,既好奇地尖叫,又好玩地装神弄鬼,想必他们今天又去冒险了!
她忘了捡拾花册,忘了他,直向河边奔去,宗天很自然地跟随她。
一个小男孩,只六、七岁光景,正在白船旁载沉载浮,水已经闷得他喊不出声了。
宗天二话不说,脱下外衣,就往河里跳下去。水是刚化冰的,冻得他心脏差点麻痹,当他碰到一双小手时,那孩子已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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