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孟秀才的眼睛缓缓闭起,仿佛安了心,不再牵挂。
“你们能这样想最好。走!我们先将你们的爹送回石头村,跟娘葬在一起。之后的事,再好好参详该怎么做。”王大叔说完,忙起身雇车。
点头,四个懂事女娃,拭去泪水,为爹爹整理遗容。
***
葬过爹爹,蓝儿、青儿、橙儿、墨儿在爹娘坟前许下誓言。
夜里,四个小女孩坐在爹娘生前的木板床上,围成一个圈圈儿;明天大家就要跟着牙婆(注)离开,各分东西了,今晚,谁都睡不着觉。
蓝儿拍拍妹妹们的肩膀,抚抚她们的头,要是有能力,她怎舍得让她们离开身边。垂首,她从袋中拿出帕子,打开帕子,里面包着四块断玉。
“这是爹爹娶娘的时候,送娘的玉镯子,娘病重时,硬要将它从腕间拔下,不小心摔断了,娘嘱咐我,把它们镶成链子,让我们一人一条,戴在身上作纪念。眼前,大姐没钱镶链子,你们一人一块,带在身上吧!”
碎玉送到妹妹手中,冰冰的小手相触,一阵鼻酸,两颗圆滚滚的泪珠从青儿眼眶里滑下。
“青儿,你的身体最弱,到王府去帮佣,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染上风寒。”
“大姐,青儿知道,我们约了十年不是?十年后我一定会回到这里,带着攒下的银子,给爹爹请个好状师。”青儿承诺。
“对,我们不但要告倒苏家,也要将昏庸愚昧的县令——吴知才,给告出一鼻子灰。”橙儿忿忿难平。
那日,领了爹爹回来,村里的姨婶叔伯看过爹爹身上的累累伤痕,都认定爹爹不是自杀,而是用刑过度,熬不过,才会离开人世。
“橙儿,你这急性子最让我担心,要记得,到长孙家你是当婢女的,凡事要柔顺,要听主子的话,不要过度谈义气、处处讲公平,面对主子,你没有对峙的权利,知不知道?”看着三妹,眉峰拢起,蓝儿很难不操心。
“大姐,我知道啦!我会听话、不顶嘴、不乱发脾气,努力当个好婢女,存够钱替爹爹翻案。”橙儿点头,下定决心。
“墨儿……”蓝儿刚刚开口,墨儿就接下她的话。
“大姐,我知道,墨儿年纪小,家事做得不好,到景老爷家里要多看、多听、多学习,受点委屈没关系。”墨儿懂事地说。
“知道就好,要牢记十年之约,十年后的腊月初十,一定要回到石头村,我们的家里。”蓝儿重复提醒。
“我们会的。”交握着彼此的手,不管分隔再远,她们的心永远相系一起。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四颗小小的头颅紧挨在一起,这一别……将是十年呵!
注:牙婆是专为府宅官员、富豪人家,买丫头、宠妾、歌童舞女……的女性人口贩子。送走三个妹妹,孟予蓝跟着牙婆前往县城张老爷家。
途中,牙婆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予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她的心全挂在妹妹们身上;天冷,青儿的咳嗽又要犯起,夜里,王府不知道肯不肯让下人烧炉火取暖?橙儿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和人争理论据?墨儿小,景家会不会耐心教导,会不会一个说不通,就棍儿棒子的打起下人?
予蓝有好多的不放心,可……她能怎么办呢?尽管早熟晓事,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蓝丫头啊!这张家婆婆年纪大,也不知道能捱过几年,你认真安分,努力将她服侍妥当,说不定她往生后,张家不在乎一纸十年契约,提早放你出来。”
“谢谢婆婆提醒,予蓝谨记在心。”
“你是个好女孩,老天有眼,不会亏待你的。”
若能选择,她但愿自己多被亏待一些,好换取妹妹们的平顺安稳。
见予蓝不说话,牙婆误会她心中害怕,开口劝慰:“婆婆跟称保证,张家是个厚道人家,不会给人委屈受。”
当初,予蓝本想让橙儿或墨儿到张家去,可是张家嫌她们年龄太小,若非看上她知进退、懂分寸,他们也不想要这个身量不足的小女孩,来家中为婢。
走着走着,迎面几声吆喝,予蓝牵着牙婆往路边让开,免得被车队给挤散,直到两顶轿子和粗汉们相继走过后,她们才重新回到大马路上。
“你看、你看,那就是镇上为富不仁的苏家,连个看门狗,气势都高张得不得了!”牙婆不屑,口水一吐,吐尽满腹不屑。
“婆婆,您说苏家,是哪个苏家?”予蓝停下脚步问。
“就是前阵子,一场偷窃官司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家啊!寻常宽厚人家,知道家中夫子偷钱,顶多要他把钱还出来、再逐出门就罢,偏偏这苏家得理不饶人,硬要告上官,好端端的把个秀才给逼得走投无路,结果呢?那秀才在牢里上吊自杀,听说他死不瞑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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