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哥,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兀自喃念。莫怪初见东方大哥时,就有一股说不上的亲切感……神思再转,却是微微酸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娘再三严嘱--西门家绝不能输给阳谷、西门凛霜绝不能输给东方日刹,还有,为什么爹始终对我很疏离、很冷淡。”她咬咬唇,苦笑在颊畔。“小时候,我甚至怀疑过,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要不,爹怎会和你这么亲?瞧,爹连这个秘密都同你说了……”
对她所言种种,冷青冥了然于心。就如同她的过往记忆里有他,同样地,他的过往记忆又怎会少个西门凛霜?
“你爹不是刻意对你疏离、冷淡,是用情太深、无法自拔。会同我说,也是因为我是外人,不是西门家的人。”
透过他清邃的眸眼,西门凛霜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有爹有娘,却寂寞得像失根小草,唯一的温暖来自于他,来自冷青冥。
他了解,所以揽她入怀。
是苍天无眼,让他失了父母少了家,让她父母在却没人疼;偏又是苍天垂怜,才让他俩遇着彼此,十五年来,相互倚靠取暖。
“霜霜……”哑着声,冷青冥旧话重提。“断不了的,这十五年来的情分,断不了的。”
西门凛霜一震,抬起螓首对他牵了抹笑,轮到她坦白了。
“……酸软无力的感觉会逐渐扩大,发病间隔会逐渐缩短,最后是全身瘫痪直到死亡。爹说,两位姑姑都过不了二十岁,我想,我也不会太苦,最多再撑个两年就可以解脱了吧。”自她开始陈述,到烙下最后一字,冷青冥始终沉默,连神情都未曾稍变,但她感受得到,他的体内有股情绪正不断涨涌、不断凝聚,仿佛即将溃堤的洪水。
无由地,她想起了在洛阳城遇危时对她声声呼唤充耳不闻的冷哥哥……“冷哥哥,你还好吗?”心一凛,她的双手牢牢扣住他的双臂。
冷青冥回神,长长吐了口气。“我没事。”
“好哥哥,你就别替我操心啦!”眉弯弯、眼灿灿,她不想让他挂念。“这件事,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要恼、要怨、要哭、要骂,早都玩完了,现在我只想这两年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他轻轻摇了摇头,一语点破。“你的该怎么做、能怎么做,尽是为西门家想,全不顾你自个儿了。”
西门凛霜略过他的关心,食指直挺地亮在他面前。“就一句话,帮我不帮?”
“帮你找合意的夫婿,并为西门家留下继承人?”前后串联,他已豁然开朗。
“嗯。”
眸底露了沉恸。“即使命不久长,你还是要为西门家拼尽气力?这段时间,你大可遍访名医,或许那并非不治之症……”
她态度坚决。“一句话,帮不帮?”
他眉宇紧拧。“霜霜,你这是强求。”
“我并没有要你帮我。还记得么,从头到尾,我根本就希望你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后别再管我了。”骤地收指成拳,西门凛霜背过身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青冥温声解释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放不下西门家,过去,我也从未干涉你的行动,那是因为无论如何我信任你身为当家的能力;但这趟江南行,你该看明白了--西门家会没落,不是你或你爹的缘故,是环境变了、时代变了。”他扳过她的身子,炯炯直视。“当你性命垂危,却仍固守这样的西门家,不是强求,是什么?”
西门凛霜毅然拨开他的手。“对我来说,这世间就西门家最重要,我不能让它毁在我手上。”
“霜霜,我对你很失望。”冷青冥肃着声嗓道。“创业维艰、守成不易,但适时结束更需要智慧与勇气,枉你身为当家,却让自己的执念蒙了眼。”
精神一恍、脚步一顿,她朝他绽了朵酸楚的笑。“你还可以对我更失望些,因为,我不会更改我的决定。”
※※※
纵使如此,冷青冥始终以兄长之名与她同行;而在先前几经挫败后,西门凛霜也不再强要他离开,只是在寻找人选上益发积极。
“第一个脾性太烈,无法沉着处事,不合适!”西门凛霜扳指,一一数道。“再来这个,人有文名,但过于懦弱,要他当家,难!第三个嘛…”
好难!要找适当的人选,好难!
依从观察、择定、攀谈三个步骤,她约莫能将对方性子摸个六、七分,然而,即便当场相谈甚欢,后来细想,总会冒出几个她觉得不妥的地方,于是又打消了进一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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