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来的——而且是坐自己的大船来。」离去前,他许下承诺。
「一定哦!」小女孩开心地回道,并朝男孩的背影猛挥手,顿时,她手上的贝壳又掉了一地。「啊……」
轻呼一声,她反射性蹲下身去捡拾贝壳。
夕阳西沈,男孩已走远,整个沙滩再度只剩下娇小孤单的身影,没有玩伴、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捡着贝壳——这是属于她的天地,一个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天地……
「哇!红毛番!红毛番!」
捧着满满的贝壳,小女孩正想站起身,突然,一群村里的小孩将她团团围住。
「我不是红毛番……」她拧着脸,不依地反驳。
「是!你就是!我爹娘都说你是!」其中个头较高的男孩鬼叫道,并伸手抓住她褐红色的头发。「红毛番!红毛番!」
「我不是!」小女孩甩着身体想要挣脱,手里的贝壳散落一地,其它小孩见状立刻拢上前抢走贝壳。「我的贝壳!那是我的贝壳!」
她扭动挣扎,头发却反而被扯得更紧、更痛。
「红毛番!小杂种!红毛番!小杂种!」孩子们围住她,像耍猴戏般喧嚷起哄。
委屈的泪水已在眼中打转,尽管疼,她仍然固执地坚持着。「把贝壳还给我!」
「好啊,还你!」其中一个小孩不怀好意地叫道,拿着贝壳就朝她身上丢去,其它小孩立刻纷纷仿效。「还你!还你!」
众多贝壳如带刺的暴雨般,一个个朝她砸来,躲都躲不掉,身上、手上、腿上,都疼!
冷不防地,其中一个尖锯状的贝壳笔直朝她眼睛飞来,小女孩尖叫一声,反射性紧闭双眼,接着,另一阵痛迅速自她的眉心扩散开来……
「啊——流血了!」其中一个小孩叫着,而原本扯着她头发的大男孩立刻松手。「别碰到她的血,会变疯子!会死掉!会变疯子……会死掉……」
小孩们纷纷丢了贝壳,一边嚷叫一边鸟兽散,仅一眨眼的工夫,海滩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小女孩撑起疼痛的身躯,感觉一股湿热的液体正沿着她小巧高挺的鼻梁缓缓流下滴上了她的衣裳。
血……红色的血……她的脸流血了!
小女孩浑身发抖。她讨厌看到红色的血!她不明白这是不是就和村人讨厌看到她红色的头发一样?
拾起一地残留的贝壳,小女孩难过地折回少妇身旁——在这世上,大概只有娘是真心喜爱她红色的头发,也只有娘会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娘娘……」抹了抹鼻梁上的血液,在见到母亲的刹那,仍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少妇幽幽地从海平面收回视线,伸手抚过女孩柔细的发丝。「点点,怎么哭了?」意外地,她漾出一抹浅笑。「别哭别哭……今天没等到爹爹,明天娘再带点点出来……」
无视于小女孩眉间深长鲜红的伤口,少妇只是迳自微笑着,尽管这是她每天都会说的话,但此时此刻,这淡淡柔柔的嗓音却像一把利刃,直捅入小女孩的心口。
才五岁呢,她却已真真实实地感觉到「痛」的滋味。
「娘娘……」她轻轻扯着母亲的袖子,又惊又惧地望进带笑的美眸深处。
娘在笑呢!真的在笑呵!
「别哭了,只要涨潮,爹爹就会回来了……」少妇甜甜一笑,眼光悠远深长,彷佛正透过小女孩深邃的五官,和自己的记忆进行对话。
渐渐地,小女孩停止了抽泣,怔怔看着母亲幸福的表情,而眉间渗出的血代替了她的泪,缓缓滴落——
她的悲喜、她的期待,已经都不重要了,如今,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的,只剩下眼前母亲绝美的笑容……十三年后——安平
「大家动作快点!」
海岸边,人声吆喝,强劲的海风高卷狂浪,猛烈地拍打着停泊入港的船只。
「起风了!云老板,您要不要先到客栈落脚?马车已经都给您准备好了——」
迎着吹跑人不偿命的强风,蔡添顺圆胖的身躯战战兢兢地跟在一位眼神精锐、气势慑人的伟岸男子身后,两手交握,鞠躬哈腰——
众所皆知,自从国姓爷郑成功赶跑了那些红头发的荷兰蛮子之后,多年来,安平镇稳定繁荣,商船往来络绎不绝,各行各业皆迅速发展……
只是,由于海盗、倭寇猖獗,海上航行始终不安全,为求自保,各家生意纷纷成立行会,期望集合众人力量,以保护伙计和货物的安全。而眼前这位大家口中的「云大老板」,就是由各行会共同推举选出的最高负责人,他不但拥有仲裁一切的权力,亦负有协助海防、平匪、赈恤、捐金……等义务.地位之崇高、责任之重大,绝非一般人所能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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