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这件吧,它应该绑在头上吗?」是头巾?
「不,那该是要穿在里头的。」仍是垂眸。
「里头?」凤芸侯好不疑惑。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是以前橱柜里没有的。「这是下裳?」她猜。
「不,那是……」左封迟略微苦恼地闭了闭眼。原以为买衣的过程已是艰难,没料到眼前的才是难关。他根本一开始就该直接带她进城才对,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抹了抹脸,他平板著声音道:「那是贴身衣物,绑在胸前用的。」
「你为什么不穿?」
「男子不用穿。」
「为什么男子不用穿?这么小一件穿了有什么用,你头干嘛垂得低低的?这新衣果然不好看吧。」真的这么丑?她拉了拉它,明明挺漂亮的啊。
「无论好不好看,你都得把它穿上。」
「这样绑著可以吗?」人蹦蹦跳跳到他面前,浅浅的粉红就闯进冷凝狭长的黑眼底。
「……」闭上长睫,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冷静明显动摇。他主动妥协道:「你只要一直穿在里头,以后我上城都会带糕点回来。」
「真的?」他怎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嗯。」
得到他一言九鼎的允诺,就怕他反悔,凤芸侯很快跃回房里。没注意到僵坐桩上的人松了一口气。
也许……他之后再带侯儿去城里,绣坊里的绣娘同为女子,许多事较方便启齿,无所顾忌。
「是这样穿对吗?」
她以令人意想不到的快速换装完毕,探出身来。
「怎么这么……」「快」字还没脱口,声音突地打住。
「你干嘛又把眼睛闭得紧紧的,还别过头去?」她疑惑地往下看看自己的整扮。难道她又穿错了?「你不是说要穿在里面?」
「没有错……」非常无力的语音。左封迟整个背过身去,对自己重重拧眉,却拧不掉心中突起的烦躁。闭眼的黑暗之中彷佛还看得见那玲珑躯段,他握紧了拳,心烦意乱,口气冷硬依旧,其实却早已乱了分寸:「只是你须记得,以后切莫在男子面前如此穿著,即使是我也不成。」
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突生的异样感,她不解地盯著他紧绷的背影。左封迟的情绪一向平稳沉静,少有起伏,现在是怎么了?
怪怪的……她担心地直望著他。
「左?」她试探地低喊。
「你快进房去!」他低声道。
语罢许久,侧听她仍杵在门边,半天没有动静。
她是单单对他毫无防范,还是对天下所有的人皆是如此?难道对其他男子也一样吗?左封迟眉心一下子锁得更紧,口气也转为严厉:「不是说了不准如此穿著!你听不懂吗?还不快去把外衣穿上。」
「干嘛那么凶,是你自己叫我穿的。」亏她还在担心他,真是好心没好报!
转进内室,她很快穿上外衣,才踏出房门,就听那冷冷的嗓音道:
「你出去玩吧,不用留在屋里。」
简直是变相地在赶她!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好像……嫌她很烦似的。她皱皱眉,又瞟了那背对著自己的冷淡身影好几眼,才垂头丧气地出门去找黑猴来安慰她。
直到纤纤人儿走了许久,左封迟的身子才不那么僵硬。松开了紧握的拳掌,竟发现自己满掌是冷汗。
他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个从小看到大的娃儿而已,他何须如此窘迫紧张?在山下看诊时,他不也曾好几次诊视少女躯体,下针治病,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失了从容分寸。
算来,他也是她半个父亲哪……
一想到此,失序的心跳才平缓下来,带著一丝狼狈的黑眸也逐渐恢复冷静。他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刚才反应确实太过了点,想起身确定她去了哪里,才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他忙用手撑住桌缘。
瞬间连手也失去力量,左封迟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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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张开眼时,已然入夜了。整个木屋陷在幽幽的黑暗之中。左封迟撑起身,第一个动作便是移步到凤芸侯房前。
他侧耳聆听,布廉内并没有任何吐息声。她可能又跟黑猴露宿在外了,晚膳时间应该也没有返回。
幸好。
左封迟松了口气,反身点上油灯,也同时照亮了他那张过度苍白的脸。
近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晕过去这么长的时间。
是的,这状况早已不是第一次。先是盗汗,力气开始流失;然后晕眩,再渐渐陷入昏迷。每当这徵兆一出现,他都会先避进丹房直到恢复才出来。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般,毫无预警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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