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就……绣牡丹……」
「你不是说不是!」他不耐烦了。死女人,整他啊!
「……是啦。」声音轻得快听不见。「那个……你真的很介意吗?」
「现在到底又是『哪个』,你给我说清楚!」他回过头,直接吼人了。
她的「那个」一直在换,谁猜得准啊!他又不是神!
「问一下而已,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她被吼得恼羞成怒,娇嗔地嚷了回去。
「本来就俗艳,还怕人说!」
「又不是给你看!小小安阳县令,管到我的肚兜来了,你管得还真广!」她顶了回去。
「良心建议,你少不知好歹。绣什么牡丹,笑死人了!」
「牡丹哪里不好了?」居然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
「是啦是啦,谁都知道牡丹富贵,它好极了,行不行?庸俗!除了富贵,你就不能想想有气质、有内涵的吗?」
「一个夜闯深宫,调戏女子的人就很有气质、很有内涵了?」
呃,这个——心虚。
说到重点,气氛再度陷入死寂。
突然想起,他好象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看光了……
争论得几乎卯拳相向的两人同时住口,有默契地退开一步。
「呃,那个——」她难以启齿,不知该怎么问才好。
「又哪个?!」封晋阳闭了下限,用力叹气。
「那个……就是那天晚上,你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
「一定得坦白吗?」他两手一摊,坦然招供:「本来没有,可是在你自作聪明的弄熄烛火后,就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光了。」
「怎么会?!」她讶喊。
「你忽略了一点,习武之人,双眼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我也很想当君子啊,是你逼我的。」在那之前,他可都很磊落的把视线定在她颈子以上。
听他这么一说,她有股冲动,好想一头撞死!
「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的愚蠢吧?」她懊恼地咬唇。
「没有。」只觉得,她单纯得可爱。
他抬手,拇指轻轻挲抚她咬出齿印的下唇,这近似调情、又似怜惜的举动,令她嫣颊浅浅晕红,羞赧地匆匆别开脸起身——
「昨晚,谢谢你。」
身后低低地、柔缓地传来这一句,她顿住脚步。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晓得,她的焦虑、她的伤心,他都感受到了,她的这份心,他会放在心底。
「那……没什么啦!」她好别扭。「你……没事了吧?」
「没事。」
「为什么会这样?」
封晋阳沉吟了会儿,闲适自若地回答:「这事说来话长,我只打算说给我未来的妻子听,你想知道吗?」
「谁、谁想知道啊!」她脸孔发热,羞窘地率先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那,那个——」
他立刻手脚发软。「又哪个了?」
他现在听到她说「那个」就头痛!
「不是啦!」她困窘地跺了下脚。「我只是要说,我肚子饿了啦!」一路以来的患难真情,兰熏对封晋阳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于是在上五台山的前一晚,她将此行真正的目的告诉了他。
封晋阳神情平静,默默听着。
基本上,他本来就不是会大惊小怪的人,但是听到前任的一国之君仍在世,身为一名朝廷命官,反应竟可以如此平淡,平淡到她几乎要以为他早已知晓……
他甚至还劝她不必抱太大的希望,她肯定白忙一场了。
「为什么?」她反问。一名年迈母亲,思子欲狂,这是人之常情啊!
「如果换作是你,接连失去爱子、丈夫,你能不能承受?一个男人,若是能做到毅然决然的舍掉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极权富贵,就是已经看透了一切,世间牵绊于他,已经是过眼云烟了,除非董鄂妃再世还阳,否则,他是不可能再去回顾红尘牵挂,这样你懂了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皇奶奶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也不忍令她失望。
「固执!」封晋阳笑斥。
在她的坚持下,他仍是陪着她上五台山,在这里,没有当年那个胸怀江山,英伟睿智的绝世君主,有的,只是个四大皆空,笑看浮名的行痴和尚。
兰熏禀明身分,也说明了来意,但一切就如封晋阳原先所预料,他笑笑地回答她:「贫侩行痴,爱新觉罗·福临,早在多年前死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人生不过数十载,骨肉亲情,转眼只是一坯黄土,有何可执着?那些爱怨纠葛、红尘纷扰,早已离他好遥远,如今的他,潜心修佛,心如明镜,无意再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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