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由我不由天(33)

2025-10-08 评论


“且容红纱一舞……”纤指轻挥,一旁的琴师调弦转音,奏出的竟是一曲“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以大学士进献贵妃之诗而谱就的曲调,如今却是由她这样一个舞妓舞就。是荒唐是可笑还是一场悲凄?那位大唐第一美女大概是所有男人心中的美梦吧?所以才会是这“清平调”。

唇角上扬,她的笑飘忽不定得难以捉摸。明眸半合,她的手臂缓缓移动,脚下滑动,舞就一段惊艳。

她是一个舞者!纵有再多的悲怒、怨恨,当丝竹之声响起,她便不由自主,别无选择。仿佛她的一生都只是为这一支舞……

她就是舞——一支炫人眼目、醉人心扉的舞。飞扬的纱衣、施转的绸带,那样的轻盈,飘袅如天边那抹要被风吹散的闲云。当曲终时,她轻轻地扑在地面。彩裙花瓣样铺散而去,而她的笑,那种笑——像是水畔随风飘落的桃花,带着淡淡的悲凄与无奈,却是无悔……

“曲终舞罢,我的戏也该散了……”当她讲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仍是凄绝,甚至唇边犹带笑意。但史朝义却听出了一种绝然,一种惨烈,一种不祥。

“寒儿——”他疾叫、起身、扑前,饶是应变迅速,却已无法阻止她伤害自己。那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已深深切入她的腿。血像蛇一样顺着冰冷的刀锋滑下,滴在白色的地毯上,绽出妖艳的血莲。

原来刀锋切进肌肤是这样的感觉,冰冷的刀锋——

好似腊月天沁人冰湖。不知为什么,当史朝义倾近握住她染了血的双手时,她竟还能笑出来。

“你疯了!竟然这样伤害自己……”那男人吼着,声音里再也没有半丝温柔。

她怔了半晌,突地抬头,“我没有疯!我只是不再需要这双腿。今生今世,不再舞蹈——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我为他而舞……”

“你——”心口沉沉地一痛,像有人当胸打了一拳,他俯身抱起她,急急大叫:“传大夫——去叫莫大夫!”

“不必!”因疼痛倒抽一口气,“便是华佗在世也治不好我的伤,又何必劳烦费心呢?”她伤的岂是在皮肉?还真道自己是铁石心肠,分明下定决心,下手却先怯了三分,却原来,她也是个胆小怯懦之人。

“闭嘴!女人……”史朝义暴喝,早已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与冷静,“大李,还不快去请莫大夫!”

大李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前,淡漠的神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将军,莫大夫是军医,非军令不可擅离军营。”

史朝义瞪着他,厌声道:“传我的命令……”

“就用我的令符好了。”安庆绪近身递上刻有金字的铁牌。大李敛眉,终于动了。史朝义拧着眉,不及说话,已抱着岳红纱冲了出去。

深沉夜色,黑暗无边无际地蔓延着。安庆绪站了许久,终于俯身拈起染血的匕首,唇角流出森冷的笑,“不在乎?没关系?史朝义,终于找到你的弱点了……岳红纱,你真的是很特别的存在……”一片静寂,这间屋子原本该是充满笑声,满溢幸福,如今却冷凄寂静得像座坟墓。

纵是莫大夫再三告之伤者只伤到皮肉而未伤及筋骨并无大碍。但只要一想起红纱举起匕首狠命刺下的那一霎,他就禁不住打冷战。是怎样的悲凄怎样的怨恨才使她做出这样悲壮惨烈之举?!

双指滑过额头,揉捏着鼻梁,他直直地瞪着推门而入的大李,“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尽管他的声音淡然平和,但大李知道他正在极力压抑怒意,“我对她说——是你让她到厅前献舞……”

只一句,史朝义但觉脑中轰然作鸣,依稀听到她甜腻的声音:“琴者断弦,因失知己。若失去你,我必断此双腿,终身不舞……”那一夜的戏言曾令他痴笑如醉,如今却是——

“我还告诉她小王爷要的不只是一只舞——她该为你牺牲……”他的话止于一记重拳。

“谁准你这么做的?”史朝义狂吼,眼中赤红一片。

“谁准我这么做的?”扶着桌腿,大李摇晃着站起身,拭去嘴角的血迹,冷笑着道:“难道你忘了曾说过,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吗?还是那个命我铲除一切阻碍的史朝义早已溺死在爱海情潮?”

“史朝义!看看你自己吧!如果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史朝义,一个生得卑微下贱,却要活得惊天动地,死得轰轰烈烈的男人!无血无泪,野心勃勃,为换取生存,既便亲手杀死追随多年的部将也毫不迟疑。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你就只是为了今天遇到这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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