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狐(5)

2025-10-08 评论


半晌食毕,仅是只小灰鼠还饱不实它的胃,充不了饥,见得地上浆果,它漫步走近,张嘴一咬,果壳崩裂,鲜红的汁液顺着吻长的尖腮落入银白的毛丛,斑红点点,特为显明。

纵身一跃,四肢着地,它举起前脚,学着猫儿搔搔耳际,凑近嘴边舔了舔,它呼呼地呵出一团白雾,晃了晃全身,散开毛发,甩去了长久以来黏附于上的湿气露珠,顿然摇身一变,银白的狐身幻化成一娉婷身影。

丝带垂落,她一袭鹅黄衣裙,和那般相似,可其不同的是上身不再是大袖襦衣,改以罩于衬衣外与背心相似的比甲,唯于前襟散开,她拉了拉飘曳纹绣的月华裙,晃身旋转,裙上轻描淡绘,行动辄如水纹,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昂首一望,俨得奇花铺径,别有洞天。玩心一起,她轻悄地步下石豁,漫步轻点,水声潺潺,寻向万壑飞流。

林间,鸟儿飞过,莺语呢喃,停在树梢上和着簌簌流水与大自然合奏一曲天籁之音,本该只应天上有,人间却在此寻得。

光线透着细密的绿叶缝间洒落于整片幽谷,辉映着粼离波光,交织出合谐缠绵,无不使人心醉。

莲步半折小弓弓,她不疾不徐地走到流动不懈的溪涧畔,倾身凑近,清澈的流水宛如一面平滑镜,她歪着头,低弯细瞧,好奇地望着水中那抹熟悉的倒影。

眼儿眨一眨,这会儿闭,等会儿张,努努翘朱唇,扬扬柳叶眉,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拂上脸颊,下刻,左右一拉,水中的娇颜顿时也被扯得扭曲变形。

噗哧一声,她乐的哈哈大笑,拨去眼角洴出的水滴,再次倾头看去,方才的水中女子又在对她笑着,盈盈的酒涡旁还有着两酡微红。

她拿指戳了戳发红的脸儿,热热的,竟还有些发疼呢!

呵,这可不是她么?睡了五百多年,倒教她给忘了自个儿人身的模样。

凝神仔细观看,她几乎将身子贴向水畔,不论左瞧右看,都是位丽丽娉婷女娇娥,肤柔嫩、脸儿稚,晃眼不过一十五,一双娥眉淡拂春山,丰翘朱唇缀樱桃,真是眼儿媚、娇儿俏,又宜嗔又宜笑,顶上青丝盘,双边金丝绕,额前六四分发丝垂下,美人尖处一束银发直落后,青碧水玉环坠耳。

唉呀,怎么观、怎么瞧,如此难描难画的美人均是世间罕有,难得绝色,花开花落,不管流年度,五百多年的岁月年华可没带走她的一丝春容,仍是娇美动人,妩媚依旧。

观及此,她乐得手舞足蹈起来,体态轻盈恁般媚,迎风舞摆杨柳腰,不过……哎呀呀,薄纱罗裙后竟有两只雪白银亮的狐尾,不细瞧,她还当真是给忘了。

抿嘴一笑,她朝着翘臀轻拍,雪白长尾立刻消失无踪。

匆匆流水,眼稍微瞥,恍一乍现的微亮青光映入银眸,眨眨羽睫,眉间一只水坠青玉将她的目光给直直吸引去,不由伸出白玉般的柔荑轻抚,冰冰凉凉的触感沁入温热的指尖,随着玉形围绕,硬生生地镶嵌入里,湛清的深处似乎藏着一抹赤红。

浅淡一笑,她晓得,那是珞姊姊,被她拆骨入腹的好姊姊……

望着水镜中的青玉,她描着画着,试图忆出珞姊姊娇艳的丽容。

光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沉睡许久,记忆合该难免变的破碎不全,但不知为何,珞姊姊的一颦一笑、深痛哀绝,她皆是记得清清楚楚,仿若五百年的时光不过眨眼间,于她仅是眼儿开阖罢了。

日升日落,物换星移,一别的久远,环顾四周,她看不见改变,冷杉幽林,雷洞烟云,这儿的一花一木,花虫鸟鸣,就如她记忆中的那般,若不是多生了条尾巴,她也不知就这么睡了几百年。

倾头瞧了瞧,额上青玉闪烁着,醒来时她还以为能见到珞姊姊,直抚上了原该属珞姊姊的青玉镶嵌于眉间,原来沉睡前的过往,不是梦。

珞姊姊的肉,好香好软的呀!雪白细瘦的骨支,咬起来喀吱喀吱作响,流出的髓液充塞着她的嘴腔,灵流滑顺地直入喉间,那不停冒出的鲜血更是染了她满唇,尝起来,不见其他牲物的腥膻,反如花蜜般,是甜的。

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吐露丁香似的舌尖,轻轻舔舐朱唇四周,意想起当初的美味,嘴里的涎液不住流出,热血的浓稠似乎还留在唇齿间,久久不散,那特别的味儿如同鼓噪着她的全身,振奋着她欲狂放的心。

咕噜咕噜,仿是敲打波边鼓,如此回想,从未饱过的肚皮又是饿了。

站直了身,拍拍肚腹,她踮起脚尖跨过一颗又一颗的石头,轻巧地越过小溪,落到如茵的草地上,她从容地漫步闲晃,将两鬓略白透银的发丝圈在手指上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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