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竟敢说出如此犯上无礼的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他的双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睥睨的双眸充满威吓。
绛彩冷然一颤,她岂会不知触怒天颜是怎样的下场,只是万没想到才进养心殿不到一日就前功尽毁了,也让她明白了杀他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想像的那么容易,事已至此,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痛骂他一场之后再死,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福晋了。
“人命在皇上眼里有如蝼蚁般轻贱,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皇上处死我不过就像踩死了一只蚂蚁,你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曾想过在你杀了一个人之后,那人的亲人们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她的脸上掠过一抹痛楚,嘴唇微微颤栗著。
她一直设法忘记大福晋在听见裕老爷被赐死后悲恸哭号的模样,也一直不敢去想起突然看见大福晋吊死在屋梁的惨状,但在此时此刻忽然地想了起来,哀痛的泪水倏地溢出眼眶,她想保持镇定,但却抹不尽泉涌的眼泪。
“还想说什么,继续说完。”韫恬垂眸凝视著她愤恨的泪水,也看见她眼中盛满了深深的怨痛。
“皇上手握生杀大权,可以轻易让人生、让人死,你拥有天下,拥有朝拜你的亿万臣民,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你如何能明白小小蝼蚁为了活下来而费尽的千辛万苦,你一道圣旨可以让人死、可以夺人快乐、毁人幸福……”她使劲抹著泪水,无法控制变了嗓的哽咽。“你不会了解,被你摧毁人生的人,接获你的圣旨……还得磕头谢恩……”猝涌的泪势让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韫恬深瞅著她悲伤脆弱的泪颜,他确实是毁了她的快乐和幸福没错,但是他所面对的诡谲人生复杂得又岂是单纯的她所能明了的?
他无奈低叹,起身跨出澡盆。
“水冷了,你最好快点起来,以免著凉。”他拿著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滴,然后迳自拿起红木托盘上的绸衣穿上。
绛彩怔然呆望著他优雅穿衣的动作,不敢相信在她说完了那一大堆欺君犯上的话之后,他居然没有叫人把她拖出宫去乱棍打死,而只是关心她会不会著凉?
“回屋去换上干衣裳,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到东暖阁当差。”他拿起干毛巾丢向她的脑袋,盖住了她的视线。
等她扯下毛巾时,他已经走出隔间,只看得见他的悠悠背影了。
绛彩怔怔呆坐著,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她一再冲撞他,又说了许多犯上的话,为什么他还愿意放了她?她不懂他心里想什么?
王康快步走进来,猛一见绛彩衣衫不整、浑身湿濡地坐在澡盆里,惊讶地瞪圆了眼。
“你这是怎么回事?瞧你这模样……难不成万岁爷临幸了你?”王康瞠目结舌地指著她惊喊。
“没有的事,王总管别胡说。”绛彩急忙摇头,俏脸胀得通红。
“没有?”王康一脸诡异。
绛彩匆匆起身,抓起湿淋淋的衣衫疾步飞奔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回房里。
她小心翼翼地解下肚兜系带,从柔软丰盈的乳沟间取出她方才誓死捍卫的巨大秘密。
那是一柄打得短小轻薄的匕首和一小瓶剧毒的药粉。
这两样东西都是用来取元羲帝性命的!
她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得到这两件东西,但是此刻闪动著冷光的匕首,看起来竟然那么碍眼。
她是怎么了?
他的温柔惹得她好心烦,宠溺的眼神让她好反感,炽烈的热吻令她好排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在摧毁她想杀他的念头。
一想到他,她就烦躁得无法忍受,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被他迷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事不宜迟,她必须尽快杀了他,否则身心都终将沦陷。
突然,她听见门板上响起两下轻叩声,她迅捷地将匕首和毒药藏在枕头底下,急忙披上外衣前去开门。
“是谁?”她在门内提心吊胆地问。
门外没有人应声。
她疑惑地慢慢打开门--
蓦然间,一枝枝开满了杏花的枝条从高高的门缝间飘落下来。
她诧然呆住,怔愕地呆视著洒落一地的霏霏红雨,隐约觉得有道目光凝视著她,她乍然抬眸,看见韫恬伫立在廊下,望著她浅浅一笑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怎么可以这么待她?她是要杀他的呀!
杏花香气扑鼻而来,催动了她的泪意。
她缓缓弯下身捡拾杏花枝,眼泪悄悄顺颊而下。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齐晏
韫恬
绛彩
帝王将相
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