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时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无量阿……阿,阿,咕噜,叽咕,咕噜噜,哈呵呵,叭叭咕……」
「你念什么经?」铁胆也按捺不住了,站起来踢踢腿。
「地藏菩萨本愿经。」非鱼一本正经地道。
「我怎么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听你们超度还真累,自从我变鬼后,第一次这么想睡觉,啊……」铁胆也张嘴打个大呵欠。
「嘘!」非鱼忙把指头比在唇边。
一人一鬼望向小惜,只见她仍双手合十,脸色虔敬,一字一字清晰地念道:「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
「吓!小尼姑说不能休息。」铁胆吓了一跳,赶忙又正襟危坐。
「是了,菩萨有令,我不能休息,不送老哥哥上西天,誓不罢休。」
好累!非鱼只好再打起精神,重新小声地诵念他记得的经文。
也许,他若有小尼姑妹妹的一半虔诚和毅力,说不定早就送走铁胆了。
嗯,所以是他修行的问题,不是师父法术不灵的问题喽?
月儿慢慢移动,爬山上头,滚落树顶,挂到西边树梢,万籁俱静。
「唵,呼嘘呼嘘,社曳穆契,莎诃。」
小惜终于诵完最后一段经文,这才张开眼睛,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脚酸无力,但她很快揉揉眼睛,站稳脚步,急欲一看超度结果。
铁施主不见了?!她高兴得心脏狂跳,她真让他驾鹤西归了?
可是……怎么「臭道士」也不见了?难道他也是一只鬼,顺道被她送走了?
「呼噜!呼噜……」脚边传来奇怪的声响,她吓得跳开。
低头一瞧,一人一鬼好梦正酣,非鱼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呼噜噜地打鼾;铁胆则是半个身子陷在非鱼的肚皮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口水还淌到大胡子上,真正是睡「死」了。
「啊,道士施主,喂……你们……」
小惜感到十分失望,本想再为铁胆诵经,但她实在累了,而且天色……她抬头一看,真的是很晚了。
「道士施主,道士施主。」她畏怯地呼唤非鱼,见他不动,只好伸手轻推他。「对不起,我要走了。」
「咦?天亮了?」非鱼惺忪睁眼。
「不是……是,是快天亮了,我一定得回去了。」小惜带着哭音道:「可是铁施主还在这里……」
非鱼发现铁胆叠在身上,一掌「推」开他,跳了起来。「原来是鬼压床,害我觉得身上好重……欸,小师父,妳别哭啊。」
「我……我很没用……无法送铁施主……」小惜抽噎地道。
「我比妳更没用。」非鱼拍拍她的肩头。唉,若他没用就该哭,早就哭瞎眼了。「我当道±能用的法宝,全使出来了,阎王还是不想要老哥哥,天意如此,这也不是我们能力所及了。」
「那老哥哥怎么办?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我无法帮他……」
「没关系啦,我再想办法。」非鱼向来乐观,反正身边跟着一只鬼也不碍事。「天无绝人之路,更不会挡鬼的死路。人家说,地狱无门你自闯,我带着老哥哥勇闯地府,终究会感天动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唔?」这番言论听起来怪怪的,但小惜还是点点头。
「小师父,妳赶快回去了,今晚多谢妳了。」非鱼又拍拍她的肩头。
「不会……」小惜感到他手掌的温热有力,忙挪开一步,往前走道:「我先去看咕咕鸡,我每天晚上都来看牠们的。」
「咕咕鸡?!」非鱼掩住了嘴巴,他今天的晚餐……
「是啊。」小惜露出一抹羞涩满足的笑容。「那是人家拿来庵里放生的,可是师父叫师姐随便丢到竹林里,我怕有香客会抓回去吃,就把牠们抱到这里来养,这里还有好多放生龟呢,庵里的水池养不下去了,我也带来这里……咦?」
她绕了小水塘一圈,看到小鸡挤在母鸡身边睡觉,数一数,正是十五只,鸭子有三只,也在草丛里休息,但那只最吵、最活蹦乱跳的公鸡呢?
地上一坨色彩鲜艳的鸡羽毛,一堆烧成焦炭的柴枝,还有散落的骨头……
非鱼知道无法瞒她,只好自首道:「小师父,抱歉啦,我不知道是妳养的鸡,我和老哥哥肚子饿,呃,就这个……那个……」
「你……你杀来吃了?」小惜惊讶地道。
「是的。」非鱼点点头。
糟了,小尼姑妹妹又要哭了,只见她小嘴由圆变扁,两片唇瓣紧紧抿住,瘪成一条颤抖的直线,一双大眼慢慢地蓄满泪水,两只黑瞳仁像是泡在湖水里的黑珍珠,小巧的鼻子也渐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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