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美丽国的报道本来就厉害, 真假参半, 什么都敢说。
他先前的低调做人与四处打点推后其“声名远扬”的步调,而现在, 吉利德极力避免的一切因莫名其妙的谋杀案被翻了出来。
他那张滴水不漏的脸上泄漏出焦躁之情,借由粘在吉利德衣摆上的窃听器, 清晰地将他对罗斯夫人无礼蛮横的指责收入耳中。
“为什么你一定要来看歌剧不可?”他低吼道, “还是这样一出无聊的、愚蠢的歌剧。”
“可是、可是……”同样,罗斯夫人身边也有窃听器,并不是粘在她裙摆上的, 而是五岁的小亚瑟的鞋底。
面对盛怒的约翰逊.吉利德,看似柔弱的罗斯夫人说不出话来。
【吉利德比我想象得好点儿。】
他的心声带着轻微的嘲讽之意。
【起码读出了歌剧的浅意。】
单方面的埋怨没必要听了, 太宰摘下耳机,半分钟后, 工藤优作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后,他的眼睛扫过塞耳机的口袋,似乎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太宰君。”作为小说界与侦探界的老前辈, 向才华横溢的后辈提出问题,又或是对推理思路的论证。
“这个舞台装置,你是怎么想的。”
太宰却轻笑一声,当工藤优作勘探场地,模拟凶手思路时他也没有闲着。
后台、休息间、化妆室,乃至于后勤人员存放劳保人员的仓库全逛了个遍。
“我的想法与工藤优作先生一样。”这样谜语人的说话方式,不很符合柯学世界的侦探特点,倒像是酒厂的风格了。
“哦?”工藤优作没有被他的说法方式吓退,相反,在短短的相处中,他已熟悉了太宰的性子,又或者说,充分意识到,他想给外人展现的,是怎样一种形象。
在案件未侦破的当下,似不好将注意力放在太宰的身上,但……
全盘接受了太宰堪称挑衅的话语,并以成年人特有的宽厚循循善诱道:“来核对一下解题步骤吧,太宰君。”他主动递出橄榄枝,“我在存放劳保工具的杂乱无章的仓库中发现了本案的关键,就在十分钟前,太宰君也从仓库中走了出来,我想,你应该不会漏掉‘那个’东西。”
太宰嘴角下撇,他并不那么喜欢工藤优作的态度,这些正派人士无一例外展现出无视他浑身上下尖刺的善意,坦白说来,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善意。
【像黏糊糊的小蛞蝓,拖着透明的鼻涕液,真是恶心极了。】
要展现他的不悦吗?要把他神经质的性格在世界上最富盛名的正派名侦探面前展露无疑吗?
他带着些许恶意想:
【为什么不呢?】
总有那几个瞬间,他心中的黑暗会淹没牢牢拽住自己的枷锁,让他滑向不可捉摸的深渊。
不过,或许是柯学世界的特异性,每当他要按捺不住时,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人或事拽住缰绳。
如同当下。
一只手、一只保养得宜、漂亮又纤细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太宰知道,贝尔摩德的手既能完成最精密不过的易容,也能够握紧各类枪械,她不那么擅长冷兵器,却又不是完全不会。
“你们在这里讨论什么,大侦探?”她对工藤优作用上了戏谑的称呼,考虑到她与有希子的关系,偶尔的戏谑并不让人讨厌,反而展现出熟人间的亲昵。
令人在意的是,莎朗.温亚德依旧没有与太宰说话,即便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前后只有一拳的距离。
此时的太宰身高不足一米七,在身材高挑又穿高跟鞋的莎朗.温亚德面前,全然是少年的模样。
工藤优作看两人的姿势与别扭的气氛,忽忆起有希子的一番话,即莎朗对她口中的“远房亲戚”抱有不曾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母性,又因不知名的原因,二者陷入了青春期的冷战。
这不恰恰是急于维护的模样吗?
于是工藤优作解释道:“只是在进行一些侦探间的讨论,我猜测太宰君跟我一样对本案有进一步的发现,想跟他对一下思路。”
他是个不错的长辈,性格宽厚,如果在场都是如白马探、工藤新一一样的少年侦探,恐怕会变成侦探们的竞赛。
“原来如此。”贝尔摩德看向太宰,“你有什么发现吗?”
她侧对工藤优作,视角的遮掩让工藤优作看不清她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出其中的警告与严厉,比起未来贝尔摩德一边开枪一边高声呵斥“让开,angela!”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想让他发现你身后的黑暗吗?】
用眼神严厉警告太宰治。
【在史上最敏锐的侦探面前脱下你的伪装?】
她本认为太宰与她一样,会维护好自己的外在形象,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贝尔摩德又会扪心自问:真是如此吗?
【很久以前,他就会流露出自我毁灭的特质。】
“……”短暂的沉默后,太宰从善如流得接话道,“是的,工藤先生说得没错,我确实有发现。”
从善如流地收回他尖锐的恶意。
【其实,在这时候表现或不表现又能怎么样呢?】
他甚至想:
【如果在工藤优作面前展现出那样的一面,暗夜男爵又会产生怎样的联想呢?】
他却没那么做,而是说:“第一仓库不仅存放劳保工具,还有堆满露水的草皮与含苞待放的月光花。”
贝尔摩德与工藤优作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让本藏匿于阴暗角落的太宰显现出来,很快,有希子也带着相熟的史密斯警长一同前来,旁观推理秀。
她是个绝佳的女华生,很快将花草与舞台布景联系,同时还为大都会歌剧院打了一波宣传:“对了,大都会歌剧院的卖点包括绝对真实的布景,仿真花中混合了真实的月光花与芳草,所以第一排才能闻到花香。”
工藤优作接过话头,是看出太宰治低迷的解说欲望:“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巧思。”
在他的招呼下,警长从第一仓库拿出几朵月光花,花骨朵紧闭,含苞待放。
无论是跑前跑后的有希子还是其余第一排的观众、前来搜查的警长都感到有些不对,与旋转舞台上的场景对比,恍然大悟:“舞台上的花是开的!”
“这就是无接触杀人案的关键。”工藤优作肯定地点头。
到这里,案件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视线越过层层包裹的人群,吉利德一家并没有来凑热闹,他们一反常态地坐在既定的位置上。
约翰逊.吉利德从舞台上聚集的人群看出有些不对,打发一名保镖来勘察情况。
太宰对接下来的推理没有兴趣,只见他神色淡淡,趁着工藤优作吸引众人视线时又藏进阴影处,让其他人高大的身躯将他完全遮蔽,竟然只有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与莎朗注意到他的退场。
而基于一些不知名的缘故,工藤优作并不欲让他隐没,在太宰即将转身离开时又点了他的名道:“这一手法并不是我先发现的,想来在太宰君发现死者呈电击性死亡时就有所猜测了吧?”
因工藤优作的话,对他十分信服的白人警长将注意力集中在太宰治的身上,被他过于年轻的面庞与身高惊到了,连忙问:“这位是……”
贝尔摩德十分乐意给想要逃跑的太宰添堵,特意说:“是我在远东的子侄。”
她的话又引起一片哗然,影后莎朗.温亚德的背景十分神秘,除了死去的丈夫与不常在人前出现的女儿克丽丝外,没听说她有其他亲属。
不过,一些业内人士在听她这么说后,也不是很奇怪,毕竟莎朗.温亚德说了一口流利的日语,在欧美明星中,很少有人会特意学亚洲的语言。
在推出太宰治方面,工藤优作与贝尔摩德结成天然同盟,继续介绍说:“也是我在侦探小说界的后辈,是我国备受欢迎的新锐侦探小说家。”
“真是的,太赖皮了,优作先生、莎朗。”发展到这儿,太宰终于忍不住,用少年人特有的语气抱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