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谣_作者:吕不伪(121)

2019-05-13 吕不伪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伤了她。”

  “你们打架了?”承元颇为惊讶。

  “算是吧,只是比打架还要不堪。”我说着,转过身去,就向大门方向走着。

  “师父,”承元关切地唤道,“先疗伤再下凡吧!”

  师父……

  “我不是你们师父!我也不想听见任何和岐灵有关的事了!”我忽然暴怒,回头冲承元喊着。可一喊完,我便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承元一怔,走了过来,也蹲了下来,轻声问我:“你和师姐是为了这事才有不愉快的?”

  “嗯。”

  “师姐怎么样了?她想起来了?”他忙问。语气的紧张与关切一览无遗。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她只是知道了。”又终于下了狠心,苦笑着对承元道:“我毁了她的暗室,还对她、狠狠伤了她……”

  我越想越悔,我怎能罔顾她的意愿,做出这等低劣之事!如此行径,与沅风何异?

  我终究是伤了她。不管是岐灵还是羽徵,都伤了她。

  “你!”承元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急了,气冲冲地看着我。我看见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他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对我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茫然无措地念叨着,带着哭腔,“我只是,忽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我不想再听见岐灵的名字,我不想再活在岐灵的阴影下,我受够了!”

  承元一愣,无奈地苦笑摇头,语气里有万般失望落寞:“竟然仅仅是为了这件事……”说着,他忽然严肃起来,对我道:“可你就是岐灵,命中注定,躲不掉的。”

  “我不是,”我忙否定着,可这声音是那样无力,“我不是……”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忽然站起身来,语气里带了几分轻蔑与不耐烦:“好吧,你不是。我师父那样完美,怎可能做出如此冲动、不顾大局的事来?你就只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伯劳罢了,枉我还对你寄以厚望。”

  上不得台面的伯劳……是了,是我。

  我闭了眼,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战栗,却听承元又道:“虽说世间只有你可制服烛阴,但如果你认不清自己是谁会对此造成影响的话,那本神以为,你还是不要出战为好。毕竟,你清楚烛阴最拿手的是什么,本神可不想借烛阴之手造出来一个无人能制服的疯子。”说罢,他狠狠地、不屑地挥了下袖子,便向昙青寝殿的方向走去。

  我呆呆地跪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认不清自己是谁?

  是啊,我认不清,我连我自己都认不清,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岐灵还是羽徵。

  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按照岐灵的想法行事,可有时我却仍是那狗腿小妖的模样……我,究竟是谁?

  我是岐灵吗?

  不,我不是,我厌恶岐灵,恨她占据着昙青的内心,恨她的存在让我永远无法在昙青心中得到那个最特别的位子。

  可我是羽徵吗?

  我似乎也不是羽徵了。羽徵虽然灵力低下,但胆大心细脸皮厚,怎么会如我今日一般行事如此别扭?

  似乎自从我剜心取玦之后,我便注定背负起岐灵的责任,也注定再也做不了羽徵了。

  承元说得对,我的确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我才是那个疯子。

  “羽徵,”敖蔚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看,只见她向我这里走来,对我道,“你怎么了?”

  我心中一团乱麻,听见她这样问我,便病急乱投医地问她道:“你觉得我是谁?”

  “什么?”敖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希望我是谁?”我又问。

  敖蔚一愣,低下头,似乎是半开玩笑地苦笑道:“我自然希望,你是那个两千年前为我解围、为我一掷千金的于直公子了。”

  “可我不是于直,更不是公子。”

  “是啊,你不是。”

  我侧过头去,用我微弱而无力的声音,一桩桩一件件地算着:“沅风希望我是他的女人,可我不愿;你希望我是于直,可我偏偏不是;承元希望我是他师父岐灵,可我厌恶岐灵……几乎所有人都希望我不是我。”

  “那上神呢?”她问。

  “青青啊,”我不由得长叹一声,又苦笑道,“我从未看懂她的心思。有时,我觉得我就是她师父的替代品,我觉得她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可有的时候,我却又觉得她的眼中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