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点头,仔细看过每一家店铺。店铺的确比玉峰要多要大,装潢普遍也比较讲究。看来宜兴陶业天下第一真是体现在点点滴滴。
宜兴城不大,很快就到了她们师公所住的青泥村。告别了年轻英俊的车夫,苏釉和蔡小纹一起站在村口张望。她两拜见师公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当年都是小孩子,哪里记得住师公家该怎么走。
“还是问问吧。”苏釉提议,蔡小纹点头。正好有个姑娘背着大竹篓,手拿柴刀,很憨厚地走了过来。苏釉撩袍上前,万福而礼:“这位姑娘,请问你知道筑莲工当家住在哪里吗?”
那位姑娘衣着朴实到略显寒酸,五官虽然端正但是有一种泥土气息,带着脸上被冻红的两团红晕,更显淳朴老实。
大概是个农家女吧……苏釉如此想着。
“筑莲工的当家……”农家女用握着柴刀的拳头敲额头,稍微想了想,咧嘴笑道:“是找筑莲工的泰斗吧。你们是?”
“在下,筑莲工弟子。筑莲工的当家,是我的师公。”
“哦!原来是筑莲工弟子,幸会!”农家女转身遥指一座竹墙绿瓦的小院子道:“不远呢,那就是。”
“多谢!”苏釉连忙道谢,招呼蔡小纹出发,和农家女道别:“再会。”
“很快就会再会的!”农家女挥舞柴刀,带着憨憨笑意走了。
苏釉满心要去拜见师公,没有多想她最后那句话。有点出乎苏釉的意料,她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雨好像才刚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时辰尚早,街旁的铺子大多没有开门。远眺能看到田里劳作的农夫和笼罩在薄薄云雾中的大山。青山绿田,一片宁静。苏釉心旷神怡,根本不记得为这身精心妆容的白费心思而遗憾。
踏着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苏釉环顾四周的房屋。不仅是民居,还有很多制陶的作坊,就开在小路边,隔着一条街能闻到泥土的苦香。到底是到了春天,虽然天气还很寒冷,路旁不知名的花草就试探似地冒出苞芽,来向这个广大天地宣告自己的存在。伸出院墙的杏花枝桠,已经开始抽枝,仿佛瘦烁的墨笔上沾染了点点绿渍。
苏釉就是迎着这些绿渍,叩响了院墙的篱笆门。
咚咚咚,无人应。
咚咚咚咚,还是无人应。
苏釉抬头看了看门顶牌匾上筑莲工三个草书的大字,深呼一口气压住心中紧张,轻轻推了门。门一推就开,并没锁,或者说根本没锁这样东西。苏釉迈步进院,蔡小纹紧随其后。两人走到院子中央,不再向前。蔡小纹屈膝正要按门规下跪,被苏釉挥手拦住。苏釉卸下背上背箱,从中抽出块素布铺在地上,然后撩袍跪在布上。
嗯嗯,这样就不会跪脏裤子了。柚子真是想的周到……蔡小纹被苏釉难得的贤惠感动了,下跪的时候还好整以暇地抓住苏釉的手心捏了捏。
流氓,师公门前,岂可如此……苏釉不动声色地挪开手,弯腰一拜到地。
“徒孙苏釉,徒孙蔡小纹,拜见师公!”
屋内也没有人答话,只听见里面隐约传来激烈的声音……
“快出牌啊……谁坐庄……给钱给钱……”
两人趴着不动,斜眼对视了一眼,然后更大声音喊道:“徒孙苏釉,徒孙蔡小纹,拜见师公!”
“到我了……哟哟……这臭手!今天就没赢一把……”
苏釉直起腰,拉起蔡小纹耳语几句。蔡小纹心领神会,用双手罩在嘴巴上,尽力大喊道:“快跑啊!捕快来抓赌了!”
这一声别说屋里院内了,就是对街都能听到。说时迟那时快,屋里传来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接着又群响毕绝。估摸着屋里的人都从后门跑光了,一位胖老头推开屋门,熬了通宵的红彤双眼满脸堆笑道:“哎呀,俞捕头,你又来了……啊?你们?”
“徒孙苏釉,徒孙蔡小纹,拜见师公!”
“……进屋吧。”好好的一把赢牌啊……这两熊孩子!
这是筑莲工当家隔了多年再见他两个徒孙的第一印象。
苏釉和蔡小纹进了屋,又行师徒之礼。胖老头连忙让她两起身,一边端详一边寒暄:“一路可顺利啊?快坐快坐!”
苏釉在客座上躬腰答道:“一切顺利,有劳师公挂心。”
蔡小纹进屋后就喜笑颜开,好像很高兴,这时对胖老头说道:“师公,你名声真好呢。我们问路找您,人家都叫您泰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