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衾思忽然有些恨自己,脑中更多的是她,是零儿,是昨日她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的举动。她凑到自己耳边,音儿乳软一如幼时,指尖触上胸口,潮湿气息唤道:“明日,你就是我姐姐了,那今日你还是我相公,我也不管你是男是女,姓谁名谁要当谁,新婚之夜,你欠我的,现在可要还了。”
低下头,安衾思看自己一双手,昨日,环住了她,她的身子靠近时,打颤。
贴上唇时,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二十六
青城山壁立千仞,奇峰插天,山高水长,清泉急流涌曳直泻,山麓湿滑斜坡陡,山头倒出现旷野平地,李光弼当初选择此处,讲于安衾思的道理便是,此间地势险要,石头碉堡,易守难攻。而今左域明带兵潜入,也不会吃胜仗。
山峰云雾旖旎,日光萦绕,极目望去,一排排岩石峭壁嵌上光雾朦胧的水流,安衾思轻纳了口气,那水帘子便流逝凶猛愈发熠熠生辉。
夏日雨季湿气重,那是泰安镇上的小溪淌出水光。
一切都在昨日尘埃落定,跟随瑞基的两个官兵在安衾思命令下,一个上山去找左域明探亲实情,一个策马回营跟踪史朝义最新战况。至于未来应该如何走下去,她心中似早有定数,但变数更令她措手不及。
整夜不能安睡,她想起是李光弼救她和零儿,托付阮娘照顾零儿,带她们山上,说太原之战后,肃宗即位,不似玄宗器重他,并且深信宦官鱼朝恩,心中抱负不能施展还不若进山避世,为阮娘和她们蛰伏在此积蓄沉淀,为有朝一日胡人不再受其他国家的耻辱,也为保护她和阮娘,不被这场孽战荼毒,不能让父亲手下找到,更莫说让史家人知道,更甚者让唐军知晓。
安衾思懂她的身份不能为世间所容,不然会生出多少无端,所以她选择忍,选择怀揣秘密,选择相信李光弼说的所有,因为不能死,就只能忍受活着。
从天宝十四载开始,父亲从范阳起兵造反,她的人生分为两个结界,一端女儿闺中志,一端男儿血泪留。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疯狂阅览各种兵法书籍,孙子,吴子,孙膑,尉缭子,点灯通读不下百遍,为的就是能给父亲出谋划策,出些少杀戮的战略。
安衾思自认不是无病呻吟的人,眼下倒不得不聊以情绪,因为只有不停思量,才能不停排开让她整夜不能安的最挠人心的缘由。
爱……她不是没有见过,但爱的意象太大,能囊括的东西也太多,她喜欢零儿,这是一定的,只是到底是什么情,安衾思弄不清楚,友情,亲情,或者一切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情。她不得而知,也必须不得而知,因为早在遇见零儿之前,她已经姓安,已经成了这种性格。前行,为国,万劫不复。后退,为爱,同零儿全力以赴落深渊。
突兀晃头,方脑中盘旋少了点,安衾思为国的谋略初定,而为后者,唐零儿已经替她做出选择,而自己所能做的,是帮她,实施她的决定。
楼下小贩进店卖烧饼,面上烤的葱香芝麻油滋滋生香,唐零儿擦干净笑出来的眼泪,听见肚子都在哭了,咕噜噜叫不停,鼻尖缩嗅到股不同寻常的味,打开门就见面前站了一面山,挡住去路。
瑞基转过身立马朝她欠身问道:“可敦,是有什么吩咐吗?”
“蹲什么蹲,你蹲我门前干甚?”撇手示意他让开,唐零儿闻不惯他身上冒出来毛躁酸味。
“可汗的妻子,自然称作可敦。”易宣毕恭毕敬俯首道:“恕属下昨日鲁莽。”
卖烧饼的还在客栈里唤,唐零儿听不清土鸡说了些什么,也不懂,柳眉微皱,嗓音略急盯住那卖烧饼的说:“让开,让开,我原谅你了。”
“可汗吩咐过要守着可敦。”
此起彼落,那卖烧饼的小二手里只剩四张饼了,两扇门打开,土鸡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唐零儿指了指她嘴,手抬高向外面指,说道:“我,我,我饿!”
瑞基这才恍悟道:“可汗吩咐易宣去买。”
伸脖瞧那卖烧饼的已经不再客栈内转悠,唐零儿怨声载道发不出来,只得对土鸡保持微笑。而瑞基依旧耸眉凶恶面无表情转过身去,脚还没转圆,就听可汗的妻子问他:“你刚刚叫什么渴,渴汗。”
瑞基心中异样,略嫌弃中原女人身量娇小不着风露,但人好歹含蓄琴棋书画有内涵,可眼前女子口中言词用语比他们塞外姑娘还粗些个。不知这女子背景,瑞基只遵照答道:“可汗是我们突厥,女真,鲜卑等族对首领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