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是厕所打电话日?林牧脚下一转,预备再找别处。
但是那个声音却格外耳熟。
“对,十二点来就行,他们家我知道。”
有点儿像,季舟白……
但是医院住院部晚上十一点之后就落锁了,季舟白该早就回家了吧?
林牧脚下迟疑,手已经摸向门边。
里头的声音继续说:“打不死那孙子,气死我了,你们可别多说话,我来问就行,给他弄到那破仓库去,那儿没人。”
嗯嗯几声后,里面就没了动静。透过门缝,厕所的灯已然灭了。
厕所可没窗户,林牧推开门,厕所隔间正对着的工具间,一大堆拖把和扫帚还有抹布之间,猫着个人。
季舟白把工具间腾出来,自己脱了上衣扔在地上,正蜷在那里,憋屈得像被折叠了似的合着眼,林牧一来,灯亮了,她立即瞪大眼。
两人面面相觑。
“你在这儿干什么!”林牧竭力压低声音都没能掩盖自己的吃惊,季舟白像被捉到干什么不得见人的事情一样,弹起来将东西收拾好。
稍息立正,季舟白往外看一眼,又嘘一声,压低声音:“我在躲查房。”
“……你怎么不回家?”
“家里没有人。”季舟白骄傲地抬起下巴,“我不想回去。”
她夜不归宿的理由都没有,振振有词还格外骄傲,如果不是林牧确信自己夸不出来,还要以为季舟白是在等表扬。
“你——”林牧愕然地说不出话,看那地上被季舟白扫干净了才放的外衣,但外衣仍然是脏了,一贯洁净的季舟白现在邋遢得像个动画片主角,她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挑挑拣拣,都吞了回去,只剩一句,“明天十二点干什么?”
“没什么。”
许久不见的小混混季舟白拿出了初见时吊儿郎当的姿态,把右腿往前一伸,整个人歪着半拉肩膀,人见人打这种程度的欠揍,眼神狠狠抛高,几乎在看天似的,又补充一句,“我们打架嘛,私底下这事儿多了,你别管。”
“破仓库又是哪儿?”林牧不相信。她直觉季舟白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幺蛾子。
而且——就算寻常打架,怎么可以?她一直不敢管,但她拦下季舟白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如今更不可能听见了还放心说“噢这样啊那你去打架吧记得不要被打死啊”这样的话。
“和你没关系。”
林牧深呼吸,调整心情。
季舟白说这话也不是一次两次,她不会再被这句话戳痛。
但她一深呼吸,季舟白就急忙补充:“真没事儿,不打架,就是理论理论。”
“理论什么?你犯了什么事儿?和谁理论?怎么理论?”
季舟白把头一扬:“管我呢?”
“手机。”
林牧伸手要,季舟白瞪大眼看了一阵:“你怎么这么霸道的呢?嗯?”
手机滑盖,按键还是彩色,很是骚包,带着各种漂亮的挂饰,背后还贴了可爱的晶晶亮的贴纸。
林牧摸手机很少,但基本操作还是懂得,当年的手机也没有什么密码,她直接翻到了通话记录,最近一个号码没有存为联系人,她拨通了电话。
季舟白魂飞魄散地抢过手机摁掉电话,口不择言:“你干什么?我怎么能放人家鸽子?你知道他是谁么!”
她吐出一个在整个市里都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黑-社会的名字。
林牧当然也知道,这个人太轰动了,前几年从牢里出来,还惹得人人自危,她小时候常常听说。
季舟白在市里的人,就是这个?
她以为,季舟白只是个小混混,无伤大雅,一时糊涂,骄傲跋扈,但是本性不坏。
一旦和这种可怕的,有案底的人牵扯到一起,事情性质就全然不同。
她没反应过来,也因着熬了好几夜,思维混沌,艰难地筹措词句却失败了,放弃说话,推门出去,拐杖拄得像小脚老太太一样一步一个坑,迅速地返回楼梯。
气昏了脑子,也忘了自己用拐杖不顺手,此时如有神通,蹬蹬蹬上了楼。
扶着墙上了个厕所,艰难地起来,从厕所出来,拐杖却消失了。
“季舟白!”她咬牙切齿。
“不给!”季舟白抱着她的拐杖从厕所门口探过脑袋。
“你打架去吧,你去吧,爱做什么做什么去!”林牧扶着墙跳着走到门口,劈手夺过拐杖,健步如飞地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