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一颗玲珑的男儿心,季远山也讨厌自己生来观察透彻心思细腻。但有些时候往往看得太明白,就知晓许多秘密。长辈们都说,他虽然是远房亲戚,却是最像老爷子的一个,寡言少语,心思却已参透。
因此他操着这份心,怕日后季舟白因林牧伤心,就教她如今稳住。
但回想青春年少的时候,他还是认为季舟白稳不住。
一颗心早就随着神州大地飞驰的列车飘摇去了,怕是早就掐算好时间,急急忙忙赶去市里接人。
于是他抢先提议:“等她到了市里,叫李小川去接人,你在这里等着。戒指挑好了么?”
季舟白掏出个小盒子,又放回去:“哎呀,我在英国找朋友定制的,尺寸或许不合适,我拿去市里改一改。”
果然稳不住,荡漾了起来。
季远山拦不住,给李小川打电话:“你去看着,别叫季舟白胡闹。”
她哪里会胡闹呢?雀跃着跳上李小川的车。
“摩丝用太多了。”她探手过去把李小川的小偏分抓了抓,“这下舒服了。”
“难得庄重一点。”男人活动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领带也系太紧了,嫂子不管你么?人模狗样,像出来偷情。”
季远山敲窗,十万分叮嘱:“今天过去接不到人,想在市里转一圈提前说。跟季舟白说,别扭捏,先把人拽回卢化来,也别太狂放,把人吓走了就让她哭去吧。”
季舟白听见,哼一声,开始拉安全带系上。
松了松领带,李小川还是觉得车里热,西装外套一脱,解下领带,长出一口气:“走了。”
后视镜里,不断倒退的季远山晃着手,悠哉悠哉地插兜上楼去了。
新建设的卢化在车窗倒退,景物闪动,像漫长的长镜头。
季舟白歪头打量李小川:“国企?”
“外企。”李小川回答,腼腆笑了笑,“我老婆知道是跟你出来,差点杀我。”
“哈哈哈哈不行吧,上次她还找我代购,好过分。”
“我说你喜欢女生,她不信。其实我也不信。”李小川打开音乐,车里响起了几首现在流行的歌曲,季舟白认为不能表达心情,身子一瘫,笑出个慢镜头。
“一旦想到是林老师,我有点,怎么说,反而觉得适应了。”
慢慢聊起往事,季舟白把头一扬:“怎么?林牧看起来就很姬?”
“不是,就是以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一旦建设在,嗯,爱情这个基础上,就想明白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的感觉。”
季舟白当然不能理解李小川的感觉,说实话,她也不能明白自己的感觉。
前几年关了工厂,又接了家里的公司,另外又创业,建了一个工作室,工作经验足够丰富多彩,季舟白也还是没能看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感情就害怕了呢?
季老板把头一别,注视窗外:“我知道我喜欢她,但是——不提了,嫂子后来是怎么让你出来的?”
“还不是季远山王八蛋。”
季远山王八蛋是他们的口头禅,季舟白自己也经常说。
大笑着,进了酒店入住,接下来就等去火车站接人。
车停在地下,上两层电梯到一层。邻近洗手间,季舟白进去洗了个手。
突然镜子里,出现一个人影,正走过来,和她对视。
两人都愣住了。
她想到许多可能,比如,火车晚点,她们等到晚上。比如正点到达,但是林牧被裹在人潮中,她和李小川找得好辛苦。
光是想象,她已经在李小川车上哭了两次。
却不会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她和林牧就在酒店的洗手间镜子前遇见。
而且谁也没说话。
林牧过来洗手,她猛地转头盯着看,怕自己看错,出现幻觉。
林牧很瘦,比以前更瘦,因为隔绝人世似的,脸上挂着一层迷惘困惑的表情。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明显不是林牧的,背后斜挎着个背包,像个年轻的背包客一样。
还是不长不短的头发,简单梳了一下,扎了个辫子,垂下眸子,水声漫过情绪。
林牧关了水,擦过手:“等我一下。”
“啊,哦 。”
季舟白险些立正。
她随着林牧出去,看见林牧将冲锋衣递给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她涩涩地生着气,但还是没说话,等林牧告别男人走过来,她抓出戒指来推出去,像麻将和了,胳膊一杵就伸出去了:“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