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萌萌仍然不大放心,但被林牧搪塞了过去。
最后自习后,季舟白提前离开,林牧等在教室。等灯愈发明亮,又等教学楼别的窗户都暗了下去。
走廊里传来住校生的细语。
林牧做完一张数学试卷,又做了一份作业本大小的随堂测试,季舟白推门进来,脱下校服:“走吧。”
“什么?”林牧接过校服,嗅了嗅,一股土腥味,“你去打架了?班里谁?”
“你不认识。”季舟白去拿了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件薄薄的带绒毛的大衣披上,再将课本扔进书包里,一手拎着,另一手拿过林牧手里的校服,“李小川他们在外面。”
林牧想问,也这么做了,走下楼梯,她轻声问:“那,是六班的人么?”
“不是。是四中的。”季舟白歪着脑袋心不在焉似的,“你看我挂彩了么?”
季舟白身上除了有些灰,看起来也并不狼狈。
她刚吞下问题,看见李小川和季远山之后又反刍出来。
李小川和季远山像逃荒来的,身上衣裳都破了,灰头土脸,表情带着些残余的狠绝。
当然,看见林牧的一瞬间都变脸似的换了笑容:“等你好久啦。”
那梗在心头的疑问不上不下地卡着,像另一个秘密似的。林牧难开口,几人也不说,她只报了自己家地址,几人就齐刷刷地往那条路上去。走到有路灯的地段,有了水泥路,那几人的背影都有些靡颓,但还是有少年的精神气,边挺拔边颓下去,像才盛开就被雹子打过的向阳花。
疑问在她脑子里不断反刍,和平日的思考与疑问搅在一起,混成一片难解难分的死结。
直到那个男生出现。
那是个陌生男生,耳朵上扎了好些个洞,戴满了银串串,穿着皮裤,铆钉的靴子,跨在摩托车上,戴满手骷髅指环的右手撒开,指了指季舟白:“这周日出去赛车。”
“到哪个村?”季舟白瞥了眼林牧,“我,你,还有谁?”
“从张家村往南,去南窑屯,拐过去到周小村再回县城工厂。早上九点,老地方。”男生扫了一眼,定睛在林牧身上,“别把好学生带进来,出了事儿惹不起。”
林牧有身为好学生的觉悟,但季舟白扬脸笑。
“我不是好学生。”林牧虽然说话硬气,人却缩在季舟白身后,“别瞧不起人。”
“行吧,一起来?会骑摩托吗?”
她瑟瑟摇头。
季舟白搓搓鼻尖:“你带几个男生么,我天,你们四中的女生一个比一个丑了,给你看个好看的还嫌弃。”
对面的男生给她比了个中指,又抖抖夹克:“你欠我人情哈,赢不了我就揍你。”
“牛在天上飞了。”季远山适时说。李小川点头。
男生大笑:“操,没早认识你们,下回见了就不跟你打架了。”
“你也打不过。”李小川说。
“走了,对了,那小子屁滚尿流地说不敢再打你主意了,你以后别说漏了,就说是我女人哈。”男生似乎得了什么大便宜,冲季舟白大笑,“我罩你嘛,你个女人那么强势以后真的没有人要的。”
“关你屁事。”季舟白一拽林牧,又回头,“哎,那十万块怎么解决的?”
“说回去商量,拿不出来。你不是市里有人么,过来揍他,打到服。”男生把摩托车头一甩,嗡嗡直响,甩进黑暗中去,“知道你不方便露面,我再看看吧。”
胳膊一疼,林牧才意识到自己被季舟白抓着往前走了。
“十万块,那小子……”林牧筹措关键词,“你找人打了周子锐?”
话还没问清楚,人就被扯了个踉跄。
“不该问的别问。”季舟白恶狠狠地说道。
林牧却像做题一般分析起来,边被拽着走,嘴上却冷静道:“十万块的事情是不是你打算帮王强妈妈要债但是使用暴力?那么这一场架你肯定不能出面,但是他俩都挂了彩,我觉得,你是不是和周子锐走一块儿,又演戏找人打你们,假装自己是被打的,这样就——”
季舟白松开她:“你小心我打你。”
威胁人时,眼睛瞪大,下巴抬起来,倨傲得像恶俗电视剧中的恶霸。但季舟白的脸让人讨厌不起来,而且,林牧仿佛捏准季舟白七寸,看出季舟白威胁得软绵绵的,并不打算真正意义上对自己动手。
也或许是因为喜欢她,就看她可爱,想不出她会做什么恶劣手段。但分析后,林牧幡然醒悟,季舟白是从初中起就和小混混搅在一起的著名恶霸,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