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李太常,李政为人纯厚,不善言辞也不善奸猾,这太常丞就是他靠着己身实力慢慢爬上来的,里面没有李太常丝毫的帮助,和二房只会溜须拍马的太宰令李禅比起来,他就像是被李太常抱来养的儿子。
秦一笑望了眼他,疑惑道:“太常卿大人呢?”
李政面色略显尴尬躬身道:“回摄政王,家父昨夜不知怎的误中泻药坏了身子,是以由下官为王爷主持告庙事宜。”
“泻药?”秦一笑眉头一挑,很是惊讶,更有一丝疑惑。
“是。”李政讪讪应声,神情却变得坚定。
秦一笑意味深长打量着李政,直觉告诉她,李玮中泻药的事有猫腻,但是她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政也不退却,任由秦一笑打量,直到过去了好些时候李政才小声提醒道:“殿下,时候就要到了,下官也该启庙门了。”
“恩,那便有劳李大人。”秦一笑遂收起思绪,拱手礼道。
“请王爷行稽礼。”
李政微微躬身,退步至一旁朗声诵祭文。祭文是冗长的一大段,没有任何浮词藻句的修饰,只有沉重与肃穆。这是在庙门开启前必诵的祭文,据说是向门后的诸位先祖请示,告诉他们子孙要进来了。
随着祭文的结束,在李政一句高朗的话语中,宗庙大门开了,门声厚重,像亘古的咏吟,也像里边的魂灵给予的回应。
踏入宗庙,里边萦绕着浓厚的香火味,是往日里太常寺的人点的香烛。一盏盏长明灯立在宗庙内两侧,光火给幽暗的宗庙带来了微亮的光明。
立在正前方最上的灵位是秦国开国太.祖,其下为太宗、高宗等历代功绩显著的帝王,秦瀚亦在此列,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被立在宗庙最明显的地方,像宣帝这类荒淫皇帝只能享受后殿的安排,香火比之前殿要弱上很多,这一条规矩便是武烈帝亲自定下,一直执行到现在。
在太常丞李政的指引下,秦一笑先给列祖列宗稽首拜礼,而后又对秦瀚的灵位单独行了礼,才跟着李政走向后殿。
宗庙后殿要比前殿寒酸得多,也阴冷得多,连香火都只有寥寥数几。
这一次秦一笑没有行跪拜,只躬身对立在此处的几个帝王灵位牵强行了礼。
李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瞧见,指引着秦一笑去往偏殿,那里摆了历代有资格进宗庙的后妃,萧昭仪和郭贤妃亦在其中,是当年秦瀚特许的资格。
踏出后殿前,秦一笑停了下来,再次望向其中一个灵位。事情已经过去有十年了,十年前那个夜晚情景历历在目。眼前忽然掠过一滴红血,血液鲜红滚热,刺得眼生疼。倏然回神,才发现是长明灯上摇曳的烛火。
对于宣帝,秦一笑不知道能说什么,曾经她不懂父母是什么概念,又是什么感受,萧昭仪又走的早,能让她去尝试的也只有宣帝一人,虽然口头上、心底里都很唾弃宣帝为人,可秦一笑还是有在他面前表现过自己,也期待过他能正眼看自己一眼,说白了就是犯贱。
但是,宣帝一次次的无视渐渐冷却了秦一笑犯贱的心思,也渐渐了断那个念头,直到他对唐婉仪露出淫.欲心思才彻底断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后来她亲手促成了他的死亡,而他也成了自己心底的一个梦魇。
差不多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长吁了口浊气,秦一笑回首,目不斜视离开后殿,立在后殿的两盏长明灯微微闪烁了下,烛光中似乎浮现一张愤怒狰狞的脸孔,它被困在灯芯里无法挣脱。
宗庙偏殿西侧,秦一笑同样先对历代后妃行了礼,而后同样郑重对萧昭仪的灵位行了礼。
萧昭仪本名萧雨桐,和萧公公萧雨棠的名字之差一字,也正是因为这一字之差,他们结为异性兄妹,在义兄萧雨棠的帮衬下,萧雨桐从东宫一卑微的侍女爬上了昭仪之位,更为秦一笑的诞生给予了条件。
秦一笑对萧昭仪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在她出生时看到的一只有些模糊的皓腕,柔弱的过分,却也有着粗使侍女有着的痕迹,她的手很修长,就像秦一笑现在的手。
拜完母,秦一笑也离开了宗庙,宗庙大门关上的声音还是那般厚重,厚重中秦一笑隐约听到了一声缥缈的温柔,她说:
“去吧。”
秦一笑蓦然回首,耳边只有大门闭合的呻.吟,和从南边吹来的早春的风声。大门在宗庙守卫的牵引下合上了最后的缝隙,将倾泻进去的一丝光亮合在了里头,也隔开了秦一笑望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