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秋颜宁未如此近过,平日极力掩藏,这倒好,一抬手反而露出来了。
“柳梢之事我听兰心说了。”
白棠垂眸,轻声“嗯”了一声,捏着勺柄的手稍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一个普通香囊而已。”
“当真?”
“我想…那香囊对你意义非凡……”
秋颜宁从不善安慰人,磕磕绊绊半晌才说完一句话。
白棠未答,一时陷入静默。
这不提还好,一提她心里就堵得慌,却只是道:“家里穷一直舍不得换,不过有些年了,现在坏了有些心疼而已。”
秋颜宁闻言沉吟片刻,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圆状蓝琉璃制缠枝纹香囊,香囊末端还垂着一条珍珠穗儿,模样极俏。
秋颜宁拊背低语道:“虽说意义不及,你……收下吧。”
说罢,替白棠系好的香囊,秋颜宁的手极柔和,生怕惊着她似的。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白日留下余热渐渐散去。
微风吹入,隐隐间,白棠只觉眼眶酸涩发热,宛如坚冰的心境悄然裂开一道狭缝,暖意流入。
恍然时,手臂仿佛又传来那股灼痛之感,亦如当年……
往事 上
是深秋,那时她还是金银。
金银裹紧了没有半分暖意的衣物,褐色的衣裳笼罩着娇小的身躯,活像披着被褥。
爹不疼她,偏心小弟,衣里的棉花早被继母换成柳絮,缝到了小弟的衣裳里。
要她说,这柳絮衣裳可一点也不暖和。
吸了吸鼻子,一股阴冷潮寒的风扑面而来。
噫!好冷。
金银稚嫩的小脸冻的青白,眯了眯眼,将手踹在袖中,不停跺脚,一对水润的眸子眼巴巴遥望远方,嘴里嘟囔:“等阿姐回来,一定会给我做新衣裳的,还有香囊!阿姐手艺最好了。”
阿姐手巧,村里人也说阿姐绣工了得,不逊大绣坊里的绣娘,若不是出生不好,想来她阿姐定能嫁个好人家。
今日是她的生辰,想来阿姐一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这么想着,金银在原地又等了半晌。
许是太冷,平日又好动,不免有些闲不住,一会儿弄树枝,一会儿哼歌儿,玩得好不欢乐。
那是什么?
她视线落定,直勾勾看着不远出,在一道马车碾过的路痕旁,赫然躺着一鹅黄、椭圆之物。
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表皮的泥,看了许久也不知是何物,嗅了嗅,气味清香无比。
也不知是谁,将它啃了一口便扔了。
金银饥肠辘辘,再加已有半日未进食,见此物早已垂涎欲滴,也不管干不干净,只草草在水坑里抹洗了把,便送入嘴中。
一口咬下,吃起来清甜无比,口感格外爽脆,三四口就没了。
舔了舔嘴,金银意犹未尽。
“金家二妹,你姐出事了!”
正蹭手,村里一妇人跑来,边喊边道:“你快去瞧瞧吧!”
金银又不以为然,一撅嘴,大嚷道:“你又骗我!我阿姐好着呢!”
“骗你做什么?你快些随我来!”妇人见她声腔一噎,双眼通红,也不知如何解释,拉着她往村口大桂树。
大桂树下,竹架上盖着稻草席,从一头的狭缝中看见几缕湿漉的头发,一只死白的手无力搭在外头,手上布满烫痕,如葱细指扭曲折断,青中发紫。
放置不过半盏茶功夫,地上染湿了大片,此景直叫看的人发寒。
“金家媳妇,你快掀开认一认吧!”一名老者劝道。
“赔钱货哟!短命鬼啊!”
体型肥圆的金家娘子连哭带嚎,战抖掀开草席,看了一眼,“啊”的一声,活像见了鬼,吓得眼睛翻白。
两脚一蹬,竟昏倒过去了。
草席下,赫然躺着一具芳龄女子。
女子张着嘴,双目混浊圆瞪,肿大凸出欲要脱框,好看的面容面色青白诡异,极为恐怖;五指歪曲手掌反转至上,另一只手捏作一团,手腕绵软,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身体早已僵硬无比。
“呀!真是金玉这丫头!”
“咿!造孽哟!”
村民哗然,咋舌声起起伏伏,围观者无不惋惜。
金银杵在人群中,只觉得喉咙憋着一股气,寒气从外蔓延至心房,她眨了眨眼睛,心道:阿姐的模样好吓人。
“阿姐?”
金银蹲下身,虽有些怕,却一如既往拉着金玉的手贴在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