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声唤道:“阿姐,你起来啊。”
昔日,金银总用这招哄金玉笑,只是这一次,再无反应。
发浑涣散的眸子望天,容颜依旧狰狞,冰冷的手蓦然滑落垂下,握紧嵌入肉中的手缓缓松开,手心中,是香囊。
染血,而又绣工绝伦。
“区区香囊,三小姐想要,给了不就是了?”几名家仆打扮的男子中,有人嗤笑一声。
“你们便是金家人?”家仆问道。
金父唯唯诺诺道:“是,正…正是。”
“金玉与王家签了七年契书,现在死了,你且说该如何?”家仆冷哼,拽住金家幼子,继续道:“管家说了,若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就拿人来抵!”
“我哪里来二十两银子?”金父气噎,怒不可遏,痛骂道:“好个目无王法的王家,你们,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家仆们面面相觑,尔后哈哈大笑起来,“王法?我家老爷与县太爷乃是世交,你竟敢说王法?我看你倒是该吃王法!”
“可你们也不该抓我儿啊!”金父欲哭无泪。
“这可是我们金家的独苗呀,你们若抓他,可让我这妇道人家如何活?”金家娘子也不知何时醒了,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声嚎啕:“放着丫头不抓,偏要人断子绝孙,你们好狠的心呐!”
金父见状也哀嚎道:“我老金家这可是几代单传啊!”
一个哭,一个闹。
金银不明所以,年纪小的她对此事的始末全然不解,脑中浑浑噩噩,一片混乱。
呆呆杵在一旁,看着阿姐被草席一卷,找了个石窟偏地,用厚厚的土一盖,石头一压,匆匆安葬了事。
从始至终,她一言不发。
金银不懂死意味着什么,更不懂人心,心底却明白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在奶奶好哄下,爹的沉默中,她稀里糊涂吃了一碗杂米饭;倒是继母难得,说了些看似情意真切话,将阿姐的衣裳改做给她穿上,毕竟这东西死人也用不上。
之后就被送到了王府。
人常说,牲口养久了也是有些感情的。而于她,爹没有半分暖意与留恋,仅为了二十两银子,很干脆卖了她。
冬来,朔风凛冽。
定国北部的冬日寒冷异常,近来不远处山顶白茫茫一片,照以前村口老头的话:怕是有场大雪要来了。
金银面色苍白,捂着隐隐作痛的双膝,哈出一口白气,一抬头道:“小棠,回来啦?”
门口,披着棉衣的小丫头合上门,即便于这四面漏风的房子作用不大。
白棠匆匆脱下棉衣盖在金银身上,踹收着手,被刺骨潮寒的风吹得面色发青,牙齿打颤,哭丧脸着道:“我冷,太冷了!”
“吃东西就不冷了。”金银入秋府已有一个月,多少有些适应了,将披着身上的棉衣又递给白棠。
白棠家境不错,奈何爹娘死于雪灾,后被牙婆骗卖入王家。
她二人觉得对方境相同,可说得上同病相怜,又被安排到一处,金银十岁,白棠则小她几月,如此自然要照顾一下。
金银把怀里的馒头分给白棠,却听她哽咽道:“我想我爹娘了……”
一时缄默。
金银环顾周遭,窗纸破了几个孔,被风一吹“唰唰”作响。
接过硬邦邦的馒头,咬了一口,硬状粉末噎喉咙。
她吸了吸鼻子,不懂悲凉,更不知迷茫是何物,却眼眶酸溜溜的,想阿姐,也想家。
可若还有家,谁又不想回呢?
这二人年纪尚小,人世间的事故懂得不多,但想出王府谈何容易?这点她们很清楚。
金银如平日金玉待她一样,粲然一笑,哄道:“我大你一些,是姐。小棠放心,只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说罢匆匆吃完馒头,拍了拍衣裳,拿起一旁的扫帚。即便这瘦小身躯立于寒风中异常脆弱,但在白棠看来却格外高大。
“嗯!”
两只手拉握紧,二人心中皆是一阵暖流。
金银坚信,只要心存一丝念想,一丝温暖,饶是再苦的日子都将不足挂齿。
再说回王家,要说王家最得势的,莫过于正房的三小姐。
王老爷共有四子,老来得女对其极为纵容,兄弟对她宠爱有加,久而久之养成了蛮横的性子。
前几日,一名丫头被打伤,金银二人则顺其被划分到王三小姐身边做事。
至此,二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