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魔怔之事,说是前段日子与几个妇人去海边拾海货,回时还好好的,岂料待当天夜里就身烫发烧,吃了一剂汤药,第二日不见好转,反倒开始讲胡话了。
“唉,旁人都说他不祭海,惹怒了海神仙……”
“狗屁!什么海神仙,分明是海妖怪!”
老婆婆话未讲完,见一黑脸老者便走出来嚷嚷着。
“你莫要再说狂话了!怎么可能会有妖怪呢!”
老婆婆瑟瑟,抹了抹泪水,怪他太口无遮拦。
“不让说?嘿!老子还偏不怕它们!”
林老头朝门外狠狠啐了一口,旋又问:“你们是……”
老婆婆道:“她们呀,是想看丫头的病。”
“城中最好的郎中都瞧不好,何况小小丫头……”
林老头低声嘀咕,却还是客客气气迎二人到孙女闺中。
“好重鱼腥。”
这一进闺中,白棠轻轻一嗅,便闻到了一股极重的鱼腥气。林家二老闻言面面相觑,闻不到半点所谓的鱼腥气,对此是有些不悦,以为她有意在嘲讽。
适应鱼腥气,她掀开纱幔,见床上躺着一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
“是魔怔了。”
秋颜宁只看了一眼,就发现此女眉心黑气浓郁,面色更是蜡黄如死人,双颊凹陷,一双凸出的眼痴痴望着窗,嘴中还不停喃喃:“几时来,几时来……”
说着,还时不时面露娇羞,痴痴一笑。
秋颜宁温声问:“婆婆,可否取一碗清水?”
“好好好!”老婆婆忙端来一碗清水。
她加符纸燃于碗中,喂给林家女子喝。林家女子只喝了一口,便开始呕吐出一大滩墨黑的鱼腥臭水,随后挣扎乱叫,口中不断流脏水。过了片刻后,直到吐出青水才安稳,干咳几声后便合眼睡了。
见此,秋颜宁二人松了口气,林家二老却吓得面色煞白。
暗潮
“莫不是真有妖……”
林家老婆婆面色青凝,却不敢再往下说。
白棠问:“老伯, 小沧城也有人魔怔过么?”
老婆婆道:“这人许多人都知。唉!这些年里已有十几人卒于此症了, 医药偏方皆无效, 只得眼睁睁看着……”
她叹了口气, 说罢又问:“我这孙儿的病可是好了?”
秋颜宁并未与二人多讲, 取出一张叠好的符纸,温声道:“是, 待她醒后再喂些粥,叫她将此物贴身戴好。”
“那就好, 那就好!”老婆婆安了心, 泪眼婆娑忙收下符纸。
林老头不善言辞,却也道了句:“多谢。”
秋颜宁淡笑, 但与白棠都明白,此法未必长久……
离了林家,白棠问她:“姐姐可是另有打算?”
二人对此事都清楚, 便未多说废话,秋颜宁只答:“是。”
这林姑娘秽气虽除, 但终归不治根本。若是一般魔怔还好, 但看症状:眉心黑气极重,唇乌眼黄, 精气微弱,人又极为消瘦。
怎么看都像是被什么邪祟纠缠了,这光是一碗符水可不足以治根本。
虽有护身符,但那也只是暂时罢了。再加听方才说起, 小沧不止林家一户魔怔,在此之前已有人丧命,其中有男有女,多是青壮或少年人。
这类人,人气、魂气、精气皆呈盈满。鬼魅吸食,无疑是最佳补品。
究竟是什么妖怪?莫非真是那海神仙?有些像虐。
秋颜宁微蹙,目光扫向神色专注的白棠,霎时间又想起昨夜之事。
“我…不要你谢……”
她……当年怎就没发现呢?为何自她成亲后,白棠便与她疏离?为何她十几年不离不弃?为何起初不敢与她触碰?为何在出风辛墓后,因为那事怕自己厌恶?
当年她不曾了解过白棠,注意也全不在她身上,但当她想了解,询问时——白棠从来不会说。秋颜宁当她是忠心,后来将其视作妹妹,而重活一次,又待这丫头是小辈、孩子。
若非当年药膏一事,听兑昌君偶然说起,她都不知道原来女人之间还有这种感情;昨夜白棠要是不曾讲过这一番话,她甚至不敢确定。
她也爱过人,听那语气,她懂白棠话中之意。
虽是曾过怀疑,但她不敢以这样的心思来揣测待她亲近的人,毕竟这种事少之又少。
但就算是血亲的姊妹也做不到这样的地步,白棠为什么待自己这么好?
她太迟钝了。
秋颜宁不禁自嘲,心中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