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来是名门,再懦弱也存着股气。践踏、失去、羞辱,反反复复。起初还痛苦、麻木,但后来来连仅存的傲气也磨尽了。人至四十好几。活了四十年,服下丹药后又回忆了遍;凡人最多活七八十,若如此算来,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先是愚、盲、痴再到愤、恨、淡。
由俗世走出,直到今日,除了这具皮囊,她哪里还年轻?对于这些情情爱爱,她已燃不起兴趣了,更莫说心动。
但既是知了这份感情,却不回应,又不否决,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那岂不是害了这丫头?
可要贸然开口,白棠出乎意料,想必不会承认,反倒会伤自尊与感情。
秋颜宁心底矛盾。比起林家女之事,当下她最忧心的是这件事,昨日她想了一夜,却始终矛盾纠结。
“你今日怎么老叹气呀!”
见她盯着自己,白棠不禁嚷了一句。
“无事。”
过了许久,秋颜宁才叹出这两个字。
“又叹了。”
白棠嘀咕了句,寻思着是不是她昨夜醉酒,说了些什么。这一想,她心慌了,便不再多说,默默与秋颜宁回了小院。
……
暴雨未歇,风又凑热闹。
待到夜深人静时,小沧街巷已空无一人。夜幕,这雨如天降黑油,在黄昏烛火下,雨水洒在石板上,竟显得脏腻无比。
昏暗雨幕中,忽有一把油纸伞撑起,凑近一看原来是秋颜宁二人。
此次秋颜宁与白棠并未带上戚念,她怕这小子又不听话悄悄跟来,便激了他了一下,赌他这夜下床不听话。可若她二人一夜未归,这便是她们说话不算话了。
“昨日还好好的。”
白棠一眼望去,见不远处海面上空,白闪亮空,云中紫雷不断翻涌。她倒不是畏这刮风打雷,而是怕秋颜宁在雨中施展不开,那鬼魅要是亲水,这雨反倒让它主场得势了。
不容多想,二人走至林家屋侧。
这刚到,白棠便又嗅到了先前那股鱼腥之气。只是此次与以往不同,那鱼腥气中竟掺着几缕香,甚至越闻越香。
“屏气。”
秋颜宁低声道。
白棠察觉不对,早已屏住呼吸,暗道:“果然有古怪!”
说罢,不禁专注了几分。
来了!
蹲守了约莫两个时辰,二人暗呼一声,悄悄掩藏气息与身影。只见远处岸头黑潮里爬出一个身影,那身影站起身子,烟雨蒙蒙中依稀可辨那是名男子。
男子走近一些,她才看清容貌。
那是名容貌俊美无比的男子,五官比女子更甚,看了直叫人失神,他身子修长,长发披散,上身赤果一丝不挂,看得白棠嫌弃,有些不忍直视。
噫!再俊的人赤露身子,那也是下流!
随着男子走近,甜腥越来越浓,待到他走到林家屋前,忽地停下脚步。他鱼眼似的双眸注视着林家女的闺房,不多时门应声而开,林家女双目失神,对男子痴痴一笑。
男子薄唇微扬,露出温和笑意,棕赤发金的鱼瞳无情,暗藏凶戾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见机,秋颜宁取出瞬地莲,暴雨凝聚化作无数箭状,转眼就要扎向这妖物,可这它反应极快,如泥鳅一般,甩身就要溜走。
那个眨眼间,这畜牲便已溜远。
秋颜宁脸一冷,那雨箭顺意,对那畜牲穷追不舍,但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它趴在地上低声挣扎,身体却如胶在软化。
林家女被惨叫惊醒,奈何身子虚,两眼翻白又晕了。
见妖物仍想逃,白棠提刀而去,抬刀刺下,即便是美人,也没有半点怜惜与犹豫。这一刀下去,如菜刀剁鱼头,“咔嚓”一声,妖物此时已彻底变回原型。
只是原型实在恶心,模样如癞头之人,皮肤还乌青皱巴巴,嘴巴极大,生了许多尖牙,周边生了些胡须,像鲶鱼一样。
“原来是虐怪。”
白棠定睛一看,瘪了瘪嘴。
此怪唤虐,生于海中。
虐群之能掀浪起风,单行虐吸人气魂魄,生性淫,常化作人形引诱年轻男女,之后吸血食之,再剥下皮囊为自己所用。可谓名副其实:虐。
而这只虐怪尚小,恐怕才生成几年,道行浅,智力亦是如此,故此才折在了她们手中。若是百年、千年的虐怪,那可是极为棘手恐怖了……
“这畜牲该不会就是海神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