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百年,有些来求学,但这帮人骨子里傲,心也无情。他们平日死气沉沉,不屑与燕玄灵交谈,见不传密学,又无天材地宝,最多待了一两个月就去了。
拜师是假,利用是真。
都是修仙之人,修越久就越懂时机、寿命的宝贵。与其虚度,倒不如四处去寻机缘。
你问燕玄灵可去过修仙界?
他也没去过,自他记事就在真云观中了。
听完燕玄灵一番话,就连白棠也有些怀疑了。她不是那品性高洁的圣人,相反她俗气得很,许多事她不得不更顾及利益。人就是这样,只想着做有利之事。
这想法转瞬即逝,她又想:若能一直如此也好,不问俗世事,专心修行,身边还有一些师兄弟。
或许……日子久了,秋颜宁也能有些感情。
白棠轻轻笑了,与燕玄灵收拾好几间房。
待收拾好房,她走出真云观,望着外头遍地的杂草。这是一片极大的空地,兴许是以后习武的场地。
白棠收回视线,问:“师伯,这地上草要除吗?”
燕不悔坐在三腿的板凳上,背对着她在剥着野豆子,嘴里“哎呀呀”几声。
白棠看不见他表情,却听他悠悠找着借口道:“除什么?人家生得好好的,你除了它们岂不是坏了道理?天地万物皆是灵,此乃万物合一、容纳慷慨。你想想,若你是它们呢?”
常静一脸责怪:“师兄,你又扯歪理。”
燕不悔扯皮道:“哪里是歪理?天地之间不过都是如此。”
分明是无意,白棠却听了进去。不知为何,她对这话总有些感悟,却又难以言喻。
常静剥好豆子,便拿起做饭了,白棠心不在焉跟在身后,同师傅去生火做饭……
入夜歇息时。
白棠将白日听闻告诉三人,四人交谈几句后便睡了。
要知即便是修士,那也是肉体凡胎,原本就赶了许久的路,到了乌乙山又忙活了半天,实在是精疲力尽,乏了。
秋颜宁在打坐,白棠则睁着眼,她想起了傍晚燕不悔讲的话。她翻来覆去,终是下了榻,披着外衣,出了真云观
今夜月光清冷,山雾朦胧,地上又结了霜。她凝望周遭荒草,踱步到草丛。
她叹了口气,坐在草丛中,似是想不通什么事。
白棠伸手触碰这帮杂草,缓缓躺下,周遭安静得很。映入眼帘是明月星辰,她一睁眼就见明月星辰,犹如一□□。霎时,她感觉天在旋转,耳旁传来“咔嚓嚓”的声响,又好似无数人窃窃私语。
忽地,她无法动弹了。
她转动眸子,见自己开始长出无数绿草,这些绿草犹如她的手足,使她能舒展。一只薄翼寒虫附着在她肩上,她闭上眼,玄妙也随之而来。
以她为中,感觉气、雾、风、天地归为一体。气随风,而雾将为露,露凝为水则溶于地,利于滋养;但随着日月轮转,再升起为气。这一切皆在感应中,从未如此接近……
……
真云观西处一屋,油灯还亮着。
燕不悔收回目光,道:“这几人从东域来,奔波已成习,心不定,还需好好打磨才能定心。”
常静则道:“方才那话你故意的?”
燕不悔装傻充愣:“什么故意,草好好的,绿乎乎的看着多美人啊!”
噫,还不是因为那孽徒。
常静看穿不说穿,只是道:“难得又有了些生气。师兄打算留吗?”
燕不悔胡子气得一颤,道:“不若不想留,我就不会管了。”
常静则道:“你不怕像当年的张元仪?”
燕不悔一改做派,眼底透出沧桑,长叹道:“师妹啊,师兄老了。若你我不在了,燕留如何是好?真教如何是好?”
常静颇有感触,哑声道:“是啊。”
真教……真的已到末路了。
其实怎会甘心?想当年门派在何等高度,如今又在哪里?她倒不是想挣,是不服气。想林常静与时仪称双绝,常静柔,她却是辣。平日,她看似最好说话,但却是师兄弟最要强的人。
她怎甘如此?她以为这四百年,自己的性子已磨没了,但她还是当年那她。有些事……她终是忘不了。
燕不悔道:“这四人与我们有缘,当年张元仪亦是如此。一切皆是命数。”
常静心无力,道:“我那徒弟好,至于你那……我就不清了。”
燕不悔却念叨道:“天地之间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