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朝青挑起了眼皮。
“……”
“但越是毫无预兆,我和你阿娘反倒越是……”
“阿爹……”
“露儿,我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朝青截断了朝露的话,“你,你们,当真决定踏上如此一条路?我和你们阿娘废了半生才得以从中逃出,你们现在却要自己踏进去?那是皇权,不是儿戏。现下收手还来得及,一旦你们卷入了那漩涡中心,一切便只剩下四个字:成王败寇。届时,你们搭上的,将不再只是你们自己。”
“我懂。”朝露也严肃了起来,“但灵族、榈伯伯、沂儿……”
“此事无关灵族,无关大哥,而沂儿则与你们不同!”朝青再次截了朝露的话,“灵族之存亡本就不该是你们小辈来承担的;大哥的临终嘱托本可无此意,全在你们听者有心;而沂儿的选择是沂儿的,沂儿乃当今陛下特封的昌平公主,而我们只是一介平民,她不是我们的孩子,你和晖儿才是!说句自私的话,为人父母的我们并不希望你和晖儿插手沂儿的事!”
朝露低下了头。
朝青深吸一口气后,道,“不论牵制,不论缘由,更不论结局,我和你们阿娘只想知道,你们自己内心是做何种想法,此举是否当真出自于心,无论成败都不悔。”
四下,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后,“于心,不悔。”斩钉截铁的四个字,这是朝露,也是朝晖的答案。“正因为亲眼瞧过那皇权深处的丑恶,亲身经历过那血流成河的残夜,那些骨肉之间无情相残、无辜稚童沦为夺命工具,我才想去改变。”
“阿爹可能觉得女儿这是少年人的鲁莽,是不自量力,女儿也明白有些东西是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的,有些事也永远无法除尽,但女儿不想让自己后悔。逃避或可保一世安宁,但却后患无穷;前进虽满是荆棘、生死莫测,却可占据主动地位,永绝后患,不再悔,不再愧。”
“好,”朝青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后,突然叱令道,“跪下!”
扑通,朝露像一头倔牛一样,直直地跪在了棋案旁。
。。。
“跪下!”一个陌生的声音响彻庭院,将冷瞳引了过去。
柳露笔直地跪在一个青衣男子面前,这是冷瞳在靠近后,所看见的第一个场景。向来不循规矩的柳露老老实实跪下,这的确是让冷瞳颇为在意的一点,可她更在意的,却是那坐在棋案旁的男子。
那男子,姑且称作男子吧,看举止,应当已年近不惑,可看样貌,却像是方至而立。更重要的是,他明明身着男装,举止投足间尽显男子英气,可却生着一副连女子都羡慕不已的容颜。再瞧他的吐纳,似是内力深不可测,似有重伤在身久难愈,却又似是早已跨越了生死,参透了人生、看破了世事。
“你,当真不悔?”这时,男子说话了。
即便相隔甚远,冷瞳却仍旧感受到了种突如其来的泰山压顶。
这男子定不简单,他是……何人?和那柳露又有着何等关系?
莫非?冷瞳想到了江湖中,关于那神出鬼没的剑宗宗主的传言。是他?会是他吗?剑宗宗主?朝露的父亲,朝青?那他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会如此对待柳露?
“不,悔。”那柳露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心意已决。”
弥漫在整个院子里的威压愈发浓厚了,冷瞳的双腿竟不争气地打起了颤。可那名唤柳露的小守卫,却还在一晃不晃地笔直跪着。
半晌,就在冷瞳即将跌靠在墙上的时候,威压陡然消失。
“罢了,随你。”只见那男子抖抖袍角站起身,将指尖的棋子随手一弹,棋子便落在了冷瞳的脚边。棋子在地上打着转,转着转着,竟凭空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化为了一摊黑色灰烬。冷瞳看愣了。
“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冷瞳下意识地转身就向那声源一拳挥去,可挥出去的拳头却像是砸入了棉花,等她细细看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挥出去的拳头竟在直接穿透对方身体后,又完完整整地回到了眼前,而对方却毫发无损。冷瞳惊愕地揉了揉眼睛,头,好似有些晕。
也就在冷瞳顶着一头冷汗准备思索下一步动作时,本还在凉亭里的男子便已到了冷瞳面前。冷瞳僵在了原地。
那男子向着方才站于冷瞳身后的女子点了点头,之后将目光在冷瞳身上寸寸扫过。那目光所过之处,似是剥去了冷瞳的一切伪装,透过她的身体,直接瞧入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