镪!短刀与长剑相撞,冷瞳被逼得向后退了半步,她憋住翻腾到嗓子眼的气血,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把短刀。
这个女孩,武功很高,冷瞳看着眼前的猎物,心想着。
她的武功甚至可能比自己还高,但是,她却不强,不是自己的对手。即便是生死一线,冷瞳也在冷静地分析着,因为这女孩儿习的是剑法,是武术,而自己习的却是杀人之术。她没有舍卒保车的意念,也没有那决一死战的胆量。
她,只是想逃,带着她的哥哥和妹妹,一起逃。
可惜,这女孩的哥哥已经为了保护那小妹而受了重伤,此时正躲在某处苟延残喘。所以,为了她的哥哥和妹妹,她,无处可逃。
冷瞳叹了口气,将双刀一展,步步逼近。
他们只是无辜的孩子,被暗阁的师兄师姐杀了父母的,无辜的孩子。一个声音在冷瞳的脑海中叫喊着。
可在这世上,“无辜”的孩子又有多少?另一个声音在辩驳着,完不成第一个任务就只能命丧黄泉的自己,就不无辜吗?
屏住气架起双刀,趁对方的注意还在刀刃上时,冷瞳放出了暗阁独有的三叶飞刀,混淆视听;紧接着,她借着对方躲闪飞刀之时,重劈出了排山倒海的右刀。
怎奈,对方实在是个敏捷的主儿,她只是借着身后树干一个旋身,就躲开了足以将她劈为两半的刀刃。她随即借力一蹬树干,将剑尖直指冷瞳面门。
这应本是让冷瞳无法全身而退的一剑。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人手中的剑尖却无法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冷瞳看出来了,这女孩的剑,没见过血。
如果没见过血,那一切便好办了。
一念之间,冷瞳便用左刀侧斜借力划过对方长剑,她舍弃自己的左腰腹,任由长剑开膛破肚,只为替右刀夺来那宝贵的空当。果不其然,对方的剑在触到冷瞳身上时竟不由地卸了力,使得那本可致胜的一剑,最后竟只是轻轻地擦破了冷瞳左腰腹的皮肤。
可另一头,冷瞳却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嗤——
刀剑入肉的声音。那女孩的左肩被冷瞳洞穿,被一刀定在了树上。
刷刷刷,积雪撞落枝头,敲打在了两个女孩儿的头上,肩上。滴答,滴答,刚落地的两滩鲜血,还未及融到一块儿,就被那满天飞雪所埋没。
。。。
好疼啊,比习武以来所受的伤加起来都要疼。朝露的意识已经被这疼痛刺得模糊了起来。
她好怕,害怕这以命换命的交手,害怕这刀刀见血的搏斗。方才在院子里那沾满血色的一幕幕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那一个个倒下的人,那一声声断在了口中的哀嚎。
啪嗒,剑,掉在了雪地上。
她好悔,后悔自己方才的临场畏惧,后悔自己为何习武多年,却在真正需要的时候被吓得只知道躲闪、握剑之手都在乱抖。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她就是没那胆量取人性命,没那胆量浑身浴血,她就只是想活着离开,想带着哥哥和沂儿逃而已啊。
说到底,她也就只是个会武的常人家孩子罢了。不像这个蒙面人,不像这个无情的杀手。她怕血,她怕疼,她更怕熟悉的人们一个个变成冰冷的尸体,将她一人留在这毫无温度可言的漫天飞雪之中。
你们不要有事,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走……
恍惚间,朝露将目光移向了右侧屋檐下的角落。那里,此时此刻正躺着她生死未卜的亲哥哥朝晖,和那哭得惊天动地的,虽无血缘关系却情同姐妹的贺沂。
这个杀手之所以看不见他们,是因为朝露于方才情急之下,用幻术将他二人的存在从杀手眼中抹去了。但因为朝露自己学艺不精,这种“看不见”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倒下,只要她失去意识,哥哥和妹妹就会……
怎么办?
冰冷的刀刃架在了朝露的脖子上。
朝露的目光却停在了那杀手露出的双眼上。
出乎意料的,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一种不应该存在于一个杀手眸中的亮。杀手的眉眼很有特色,略长于普通人的眼角微微勾起着,与透黑的细长浓眉摆在一处,竟有这种不属于这雪色和血色的美。
她应该是个……女孩儿?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那为什么会沦为夺人性命的工具?她的刀法为何会如此地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她不疼吗?她不怕吗?她不悔吗?这个被冤魂染红的雪夜,难道就不会成为她日夜缠身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