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刀锋下,朝露自嘲地笑了起来。死到临头,竟然还关心起了欲取自己性命的人来。
朝露在恨,又在叹。恨那一把把嗜血的刀剑,更恨这个毁了她人生中一半美好的雪夜;叹这个世间的无情,更叹此时此刻自己的无力。
数十把刀,数十条命。
命啊,那么多命,就那样没了!
给她讲京城趣闻的李夫子,教她驯马的齐伯,帮她梳妆的巧姨……一夜之间全融入了那冰冷的雪地。还有榈伯伯、伯母那未瞑的双目,沂儿那肝肠寸断的哭。
要是自己强点,要是自己不那么任性,谨慎些,多留个心眼的话……
朝露的手抖了起来,抖到最后,竟抖成了麻木。
阿爹,阿娘,女儿怕是等不到你们赶来了,怕是要拖着哥哥和沂儿一道上路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当帮榈伯伯瞒着他的打算,更不该偷偷随榈伯伯进京的。若是早让你们晓得了榈伯伯的意思,你们定不会让他如此做的,就算当真如此了,剑宗的护卫又怎会让榈伯伯一家沦落到今夜这般下场?
哎——
朝露的目光又落在了握着那把握刀的手上,她看见了那奇异的六指,她微微惊讶了一下。
。。。
这家伙,死到临头,在干啥?冷瞳被朝露这算得上是丰富至极的表情弄愣了。
只花费了片刻,冷瞳便随着她的目光,停到了自己握刀的手上。
六指,又是在看六指。冷瞳的心头涌起无名的怒气。
下一刻,她便带着那怒气挥刀向朝露的脖颈划去,打算一击了解了这家伙的性命。
怎奈,命运弄人,她犯错了,她的刀停下了。她错就错在看见了朝露的眼神,看见了这日后颠覆了她整个人生的眼神。
那双眼睛此时已经从六指上移开,与冷瞳的目光对在了一处;那双黑亮的瞳孔中,不再有惧、不再有恨,不再有痛,有的只是无尽的自恼和自责。
她在……自责?
一个孩子,在这逃亡之路上,不是惧生死,不是怨父母,不是恨刺客,而是在……自责?
冷瞳的刀再次靠在了朝露的脖子边,靠紧了,却也停下了。鲜红的涓涓细流从朝露脖子上淌出,顺着刀刃,流到了冷瞳的第六指上。
“我可以留你一命。”冷瞳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说出此等话,“只不过,你得把你那哥哥和妹妹交给我。”
“两命换一命?”没想到,那虚弱的家伙竟然翻了个白眼,笑了,“是你傻还是我傻?”
冷瞳的眼角一抽,心头又是一阵无名怒火,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怒火。
她眉头一皱,将右刀从对方肩上拔出。压刀、抽刀仅发生在眨眼的瞬间,刀过之处留下一道血色的槽,持刀之人却头也不回地踏着轻功走了。
扑通,朝露应声而倒。
。。。
一盏茶后。
耳旁的风呼呼地响着,暴雪挡去了去路,天地间只剩下清一色的白。
冷瞳停在了山包上,她捂着左腹的伤口,回头看着远处那几不可见的一抹人影。
自己是如何想的?竟未杀她?!初次任务,成败定生死的任务,就这样一人未杀地回来,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失败了?!冷瞳在心底暗骂着自己。
虽说此等大雪使人伸手不见五指,暗阁前辈着实难以判断雪色中是否还有幸存之人,任务的成与败全靠冷瞳一张嘴。但这明目张胆违命的行为……
若是真有人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呢?又或是日后此三人做出了什么暴露身份之事呢?哪怕只是万一,万一被发现了呢,被发现此次的刺杀还有漏网之鱼?
冷瞳不敢往后想。
罢了,早一步去陪阿娘未尝不是件好事。也免得到时杀孽太重,入了地狱,永世不得再见阿娘。
暴雪寒风,冻住了冷瞳的心。
只不过,当时,包括冷瞳在内的局内局外人都还不曾知晓,这一年的雪与血,将会如何改变四个孩子的命运,将会注定怎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咯~
第2章 第 2 章
八年后,建隆十四年,当今陛下贺昆榉龙体欠恙,太子贺宇晞逐渐把持朝政。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当年的四个孩子也都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
天色已暗,陆续亮起的星星烛火点亮了这夏夜的雪茗谷。
“少主,您要的医书。”一名白衣弟子掌着灯,将那颇为古旧的医书送到了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