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曹徽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样式精美价格不菲的首饰,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那只意义非凡的玉镯,“你那日落在马车车窗上的玉镯,我暂时替君侯收了起来,一直没机会给你,离开长安前我便将它托给了英姐姐代为保管,想来回去后她就会转交给你的。”
司马玄手里的动作轻轻顿了一下,她勾了一下嘴角,眸光暗了暗,语气却似乎是不甚在意:“你连匈奴兵都不怕,更不会怕那些劫路的小毛贼,其实也没别的什么原因罢,只因为东西是我给的,所以你不愿意要。”
曹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说话。
伤心纵有千百种,沉默不语最伤人,素来冷脸的年轻君侯颇为识趣,立马转就变了这个话题。
“你可知道我们现下是在哪里?”司马玄小心地将长发一点点疏通,然后熟稔地将长发绾髻,再用曹徽选的那根木簪子将发髻簪住。
曹徽透过镜子看了看发髻,轻轻地摇了摇头:“只依稀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到齐州的地界儿了,我晕船得甚,并不大清楚了。”
那厢,屏风隔断之外,玉烟已经领着人送来了饭菜,还烫了一壶地道的百花酿。
“看样子是在衍州了,”曹徽出来就闻见了那清香醇厚的百花酿,竟忍不住俯下身来细细闻了闻。
闭上眼,这种醇香似乎能浸透所有的感官,嘴角噙笑,语气轻快,“至少十年的百花酿,还是刚从酒窖里取出来没多久的那种!”
司马玄坐下来,看一眼玉烟脸上难得浮现的诧异反应,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来,明朗纯粹:“猜的再对也轮不到你,这是我的——这个才是你的。”
司马玄伸手将砂锅里温着的白粥推到曹徽手边,一派语重心长:“大夫说了,你这些日子晕船,即便是上了岸也暂时不能吃酒,不能沾荤腥。”
“那你,那这些……”吃货本性让曹徽指着桌子上的珍馐不住地咽口水。
司马玄脸上笑意明朗,气得曹徽一时竟忘了心中的芥蒂,忘了脸上可怖疤痕带来的自卑。
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那些曾经无忧无虑的祥和岁月。
情绪失落的人撇下嘴,一双大眼睛不满地看着司马玄,颇为委屈:“既然不让吃,那为何还要将这些放到我面前?”
“想吃啊,”司马玄用眼神示意玉烟不必侍候,边斟了盏酒端在手里:“可是这些都是用我的银子买的,实打实是我的东西,你还要吃么?”
玉烟抿嘴偷笑,悄悄退了出去。
“……”曹徽的脑子里原本准备了一大堆书袋子要掉给司马玄的,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天气好,日头光温暖明亮地从撑开的半扇窗户映进来,还有一缕阳光竟俏皮地落在了司马玄轮廓明显的左耳上,将耳廓上细细的绒毛与血管清晰地映了出来。
看得人好想伸手捏一捏哦。
曹徽偏偏头,不曾吃酒竟却有些醉了。
她眼前的这个人,眼神清澈,没有一点戾气,性格矜贵又平和,总是不慌不忙的,这人温暖起来时,一个浅浅的笑似乎便能化了久积不化的冬雪,可冰冷起来时,却又是宛如地狱归来的嗜血修罗。
叹口气,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气鼓鼓的。
算了,不必计较这些。
曹徽拿来粥碗给自己盛来大半碗白粥,吃一口,香甜可口,虽不是裹腹上品,却也能缓一缓腹中的百般饥饿。
司马玄眨了眨眼,脸上神色未变——曹徽素来爱吃,却因为自己的这几句话而轻易地选择了白粥素菜。
“好了不逗你了,”在曹徽配着素菜将碗里的粥吃干净后,司马玄斟来一盏热酒放到曹徽手边,眉眼温和:“好容易到了衍州,不尝一尝百花酿就走那可怎么了得。”
“……”曹徽向司马玄执起酒盏,嘴角弯起一抹纯粹的笑容,门外的沧桑和门内的过往皆闭口不言,“荆陵侯爷,此一盏酒,敬你升官发财,功成名就!”
司马玄执起酒盏,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口中尖锐的虎牙,不可置否:“多谢。”
半盏酒仰首便尽,只是酒尚余温,入口已不识乾坤。
“既领了曹姑娘的好意,那就容在下回敬一盏,”司马玄分别在两只酒盏里添了半盏酒,依旧是视线飘忽不敢直视曹徽:“祝你……平安喜乐。”
曹徽主动与司马玄碰酒盏,“好的呀,祝我平安喜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