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夹菜的空挡偷瞄对面的人,司马玄刻意压了压嘴角,不至于自己当着曹徽的面就直接笑出来——她取了脸上的面纱,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自己的戒备心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呢?
“自然是要尽着你吃的,”曹徽用公筷给司马玄布菜,话语温婉,“我得到消息,说是关于庆徐王爷侵田圈地之事的调查,有司官员已经在北山那边坐实证据了,这点于我来说自然是有利的,可你这边呢?”
“……不大乐观,”司马玄咽下嘴里的糯米粥,又眨了眨有些僵硬的,还微微泛红的眼睛,沙哑的声音毫无意识的变低,“荀公有意要放长线,但张不凡这条老鱼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钓起来的,可若真的要将其连根拔起,我父亲就免不了牵扯其中,到时你就可以混水摸鱼,趁机去求证你想要的答案了……徽儿,你的心里,从始至终就只装了这些东西么?”
“但看起来似乎是我这边的情况愈发明朗起来了,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面西而坐的曹徽自动忽略了司马玄的最后一句话,她偏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北边墙上挂着的那幅朦胧迷蒙的山水烟雨图上,“……难不成,其实是那位打算借我的手除了你父亲,原因便是那庆徐王爷功高盖主,嚣张跋扈目下无尘……”
轻轻蹙眉,旋即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以上猜想:“可那也不对啊,如今朝堂上正好几方势力相互制衡掣肘,最终权力悉归那位手中,于他来说,这样的局面看似不利实则最是容易操控的,但是……”
但是那位怎么会想着打破这个来之不易的平衡呢?这句话曹徽没有说出口——说了许久不闻司马玄这边有何动静,曹徽收回视线来,却发现对面那个黑发长袍的锦衣人两只手肘抵在条几边沿上,一手里拢着粥碗,一手执着筷箸,不知何时竟垂着头睡着了。
曹徽知道,这个总是不声不响的家伙被累坏了。
连着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本来休息的就不好,加上昨日傍晚同刺客的一番斗杀,夜里回来后,因为怕她曹徽因为经历那般直接的刺杀而害怕,便又在她的跟前守了差不多一宿。
可是从她的房间里离开后,这人又直接去了护都兵马司的牢狱,审讯那个刺客中被捉住的唯一活口,可谓整整一个昼夜未眠未休。
二十七岁不比十七岁,十七岁,年纪轻轻的身体底子好,即便是不眠不休连着熬上三天三夜好像也不知道疲倦似的,而司马玄在十七岁的春末夏初啊,前后只有一句话可以概括——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想到这些便又觉远了,曹徽收回遥远的思绪,伸出手指去,用柔软的食指指腹轻轻点了点司马玄骨节分明的手背。
……没动静,看样子真的是睡着了。
于是她一手扶着司马玄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抽出了尚被司马玄手握在里的筷箸。
又过去将玉烟唤进来,两人一起将摆满饭菜的条几搬下去,将矮榻腾空铺平,轻手轻脚的将司马玄侧着放在了矮榻上睡觉。
因着顾及司马玄后腰上的伤,曹徽叠了一个薄毯垫在了这人的腰侧,不至于让这人因为睡觉而扯疼伤口。
做好这一切后,曹徽知道自己应该离开的书房的,可当她看见司马元初那张并不怎么放松的睡颜时,她缓缓在矮榻边沿上坐了下来。
看着司马玄的脸,她甚至一个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这人长而如鸦羽般的眼睫。
这个人待她曹媛容,真的是豁出性命一般的好。
可是自己,该怎么对她呢?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司马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自己的噩梦给惊醒的。
凡是打那些流血漂橹的战场上退下来的人,几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自生死场上遗留下来的心病,她司马玄也不例外,即便她有着杀人不眨眼的修罗称号。
刚刚醒过来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不是特别清醒,这个结果直接导致司马玄忘记了后腰上的刀伤,而直接从侧身的姿势翻身平躺了下来。
“嘶……”存在感极强的伤口顿时让它的主人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旋即就又龇牙咧嘴的捂着后腰继续侧身躺了起来。
蓦地,刚刚侧躺过来的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定住了所有动作,包括清浅的呼吸——她换了个方向侧躺才看见——这矮榻的里头,自己的身侧——竟然睡着曹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