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徽儿她好像,好像没有被自己翻身的动作给惊醒……
司马玄静静的观察片刻,见曹徽始终睡的安然,一口十分低缓的气终于轻轻的从她的鼻腔里顺了出来。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屋子里没有点灯盏,一片黑漆漆的,只有淡淡的如水月光从窗户上透进来,落在矮榻之上,落在了曹徽的脸上,影绰斑驳,虚虚实实,司马玄要凑的很近了,才能看清楚想看的那副面孔。
周遭安静的很,只有呼吸声一道清浅一道温和地交替着响在耳侧,这个场景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温馨。
可屋子里被月光稀释过的夜色却有点凉,让人忍不住的想往温暖的地方靠,司马玄慢慢用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沉默片刻之后,这人终于慢慢起身,摸黑走出了书房。
曹徽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她坐起身来,看着书房里头烛光昏黄,竟然也没能及时清醒过来——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很沉,也很安心。
玉烟就候在月亮门隔断的外头,见矮榻上的人睡醒,她在原地轻轻的咳了一声:“夫人,您醒了。”
“……”曹徽依旧呆坐在矮榻的里侧,身上还搭着原本由她盖在司马玄身上的薄毯子,她拧了拧眉心,睡意尚未完全消散的睛里慢吞吞的闪过了一抹遮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然后,她告诉自己,没事,没事的,只是自己一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而已。
你看,那个名唤司马玄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不是么。
“天都已经黑了呀,这一觉睡的真是久,”曹徽掀了身上的毯子,初夏的凉夜竟然让她直接打了个寒颤,她坐到矮榻边沿弯腰穿鞋子,并及时阻止了过来帮忙的玉烟,却还是忍不住的低声问到:“你……你家主子呢?”
玉烟:“大姑爷从长安回来长定的护都兵马司,主子寻大姑爷去了,应该快回来了罢,夫人可要奴婢吩咐人去门下盯着?”
“不不,我……”下意识想拒绝与司马玄一切相关的曹徽顿住了口中残留的只言片语,曾经言不由衷的话语犹犹豫豫的在唇齿间绕了几匝,最后只是和玉烟一起,静默着恢复了矮榻上原本的摆设。
“咱们回去罢。”曹媛容说。
……
初更起月色明碧空如洗。
司马玄却很晚才从外面回来,路过曹徽的屋子看见里头还亮着灯,她的脚步微微一转,鬼使神差的就来到了曹徽的门前。
可当自己真的站在这里了,她又没了抬手敲门的勇气。
今日白天,她的大姐夫魏靖亭从长安过来,出南城门之前被她的父亲司马修和未来“岳父”荀润给拦下来了一段时间,那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和荀首辅又与大姐夫说了什么话,说的话里每一句都是什么意思——司马玄就是去和魏靖亭说这些去了。
得出来的结果,可谓喜忧参半。
当然,从朝廷众臣的角度看来,刑部右侍郎司马元初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作为庆徐王爷的嫡长子,她得上报四重天恩,下济三途民苦;作为超品荆陵侯,她得大慈同一切众生乐,大悲同一切众生苦,上上下下几乎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不然一身是嘴都难以辩解。
若狠心把一切说白了,那便就只是四字人心叵测,而此番自己被人谋划,除了那位真正的幕后主使,旁的狗屁倒灶的鸡零狗碎之事,竟然都是那些宵小鼠辈想趁机落井下石的结果。
也怪自己素日里实在是有点嚣张了,得罪了不少小人,啧,可是不嚣张也不行啊!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虽然把一朝天子比做贼不太好,可理就是这么一个理——她若平时不得罪人,凭着在北境的那一身功劳自己迟早成为天家的眼中钉,倒不如干脆主动犯错,让天家抓着把柄,觉着你就算再嚣张也没逃出他的手掌心,最后还是得靠他老人家给撑腰。
正值司马玄犹豫之际,玉烟这丫头突然就从里头拉开了房门,见到门口之人后玉烟明显一惊:“主子您回来了啊?夫人还没歇下呢!”
司马玄:“……嗯。”
她闭着嘴嗯了一声,然后负着手心事重重的沿着长廊朝自己的卧房去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给曹徽说这件事,甚至,她都又有些不敢见到她了。
难道,要她直眉楞眼的跑去跟曹徽说——“曹媛容,我老子和荀公把你我二人的婚期定下来了,一个月后你就又要成为我的夫人了”——司马玄知道,这样只能让她更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