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在模糊不清的天光下显得落寞的侧脸,胸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心疼、又像是酸涩,这股冲动横冲直撞,只想一吐为快。于是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人和你说过吗?你假笑的样子真难看。”
说完便转动转椅背对着不再看她,听到她在我身后轻笑出声,却没再说什么。
后来的日子平静得没有什么波澜,夏小佑惹了感冒,安杰的期中排名向前跨了一大步,林林总总的小事件在无甚起伏的时间里也算上心挂念的大事件了。随着日历一页页翻篇,我和夏小佑也愈加熟悉亲近起来,总是出双入对地去食堂或者在学校周边餐馆约饭,偶尔我也会去她家“探望”一下寄存在她那儿的游戏机,顺道为她煮饭,她也作为谢礼地教我玩游戏。但我从未在她家过夜,一切活动也只局限与周一到周五工作的日子,没有私人时间的见面似乎成了我俩我俩无形中恪守的准则。这样的界限很奇怪,但我从未想过要超越它一步,而夏小佑则可能是沉迷于周末的游戏时间而根本无暇关心。
那些少女情怀总是春的情愫也好似随着这座城市一起入了冬,陷入了休眠期。直到一天我下课回办公室时听到里面的谈话声,那些睡得安稳的小心思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熊一般从冬眠中转醒,张牙舞爪地宣示所有权。
办公室里只有夏小佑和文老师,刚才听到的那句“我喜欢你”应该是文老师的声音,或者说我是这么期望的。
我站在门边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办公室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夏小佑缓缓地开口:“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现在还没准备谈恋爱,再说你是个好女孩值得更好的人。”
听到她这番老套的拒绝辞我在门外偷听差点笑出声来,同时悬起的心才安放回胸腔里。我没再继续偷听,原路返回了四班教室,估摸着时间解释得差不多了又折返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时只有夏小佑一个人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发呆,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文老师呢?”
她回过神看着我,“她先离开了。果然你刚刚在门口听到了对吧,我还奇怪谁偷听还带笑出声的,幸好文老师刚刚忙着紧张没注意到,不然她的处境更尴尬了。”
“唔,我错了。”
“没事。”她神情木然地说,自从上次说她假笑的样子难看,她在我面前倒是没再假笑过了,又或者只是我看不出来。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拒绝她吗?”我拉过转椅在她身边坐下。
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视前方,仿佛那团空气中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事物,“刚刚你都听到了,我现在还没没准备恋爱,而且她也值得更好的。”
“我以为这只是你委婉拒绝她的说辞。”
她偏头看向我,嘴角牵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这都被你发现了。是的,我真正拒绝她的原因除了我并不是以恋爱为前提的喜欢她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并不喜欢我。”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的不是你?”
“嗯。她喜欢的是她的假想,而真实的我不是那样的。就算她和我在一起了,不久之后就会失望的,会想着当时要是不表白就好了,要是没有开始这段感情就好了。”
“那你认为怎样才算得上喜欢呢?”
“我看书上说‘我们和我们所爱的人都已今非昔比,若改变的我们还能爱着改变了的对方那是多么幸福的契机’,但人们往往接受不了另一半的改变,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这样会破坏他对另一半的臆想,尤其像这种根本没有认清对方真实面貌的恋情,她对那个虚构的我爱得多深沉,就会对这个真实的我多深恶痛绝。”她将双手枕在脑后,轻声说:“喜欢,可能就是她能看到我,不仅仅囿于世人所称颂的光明的一面,而是有些幼稚、有些自卑、有些自私、还有许多毛病和怪癖的一面,如果她能接受这些,我想她应该是喜欢我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会不会喜欢改变的我就不知道了,但若要求她喜欢,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那或许应该说那个时候她是喜欢我的?”
“怎么对爱情这么悲观,不定义得这么清楚,行止由心,不好吗?俗话说得好,难得糊涂。”
行止由心?可能只是我慰藉自己的借口吧,因为我也讲不清自己是否看见了她,或者我看见的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