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然的父母对于小女儿的朋友极尽热情,怕她不习惯东北的寒冷,多添了煤,把炉子烧得通红,屋子里也温暖如春。
“小然从小就孝顺,每次回来都不停地干活,恨不得把所有活都做完一样,还总带回大堆的礼物,分送给邻居,托他们照顾我们老两口,我们老两口啊,虽然老来丧子,但是这俩闺女都是孝顺的,所以左邻右舍的都很羡慕我们。”柏老太太对江含薇唠叨着,江含薇却在为柏春然不值。跟我去美国多好,年薪十几万美金,虽然不算很高,总好过在这里村姑一样的生活。
吃过晚饭,柏春然带江含薇和母亲一起去浴池洗澡。因为快过年了,浴池人很多,江含薇哪里见过这场面,羞得脸通红,说什么都不肯洗。柏春然无奈,只好匆匆帮母亲洗好澡,回家后烧了热水给她擦身。(两千年的时候,东北的农村很少家里有独立卫浴的,都是去公共浴池洗澡,即使现在也没多少改观。)
北方的冬季天黑得早,乡下人没有都市丰富的夜生活,无非是家里看电视,还有邻居们窜门拉家常、打麻将。柏家平时只有两位老人,喜欢清静,也没人来打麻将,但是亲戚邻居们听说他们在大学教书的小闺女回来了,都凑过来话家常。柏老爷子就泡了好茶,老太太端出了瓜子花生,还有女儿带回来的各种点心,招呼大家。
农村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差不多都能七拐八绕地攀上亲戚,婶子大妈地又都热心过头,少不了问柏春然对象的问题,接着就是一通催婚,让江含薇一阵不爽。柏春然倒是习惯了,应付起来得心应手的,亲戚们也都知道不管自己手里的资源,在这小镇上怎么优秀,也是高攀不上这在全国顶尖大学里当教授的人,也就是长吁短叹一番罢了。乡下人虽然八卦,却也非常尊敬尊重老师。接着就是张家长李家短地给柏春然讲述镇上发生的趣事,虽然柏春然对她们讲的并无兴趣,却也笑盈盈地听着,偶尔还哼哈两声应和。
时间过了七点半,人群并无散去迹象,柏春然去厨房端了半簸箕土豆,扔进炉子下面的柴里埋着,又去仓房拿了一些粘豆包和冻饺子,回屋在炉子上烤了起来。江含薇不解地看着她忙碌,问她做什么,柏春然回答给你做烧烤吃。一个大哥还笑着说你一定没吃过这样的烧烤,江含薇就有些期待了。
在人们的说说笑笑间,豆包和饺子都烤好了,土豆也熟了,柏春然拿碗盛了两个烤得两面金黄且被压成饼装的豆包,递给江含薇,温柔地笑:“尝尝,小心烫。”
东北的农村,冬季多是吃两顿饭,早饭八点,晚饭三点,江含薇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小心翼翼夹了豆包咬了一口,外面脆脆的,里面糯糯的,黍米的清甜加上豆馅的软香,还真是从未吃过的味道,仔细地品尝了两个豆包。柏春然又递过来两个烤好的饺子,体贴地说:“那个不能多吃,不爱消化,再尝尝这个,跟水饺的味道不同。”
同样是有点脆的外皮,里面的馅料也被烤得有些干了,肉中的油脂都烤了出来,香气四溢。江含薇快速地吃完了两个饺子,看着客人们把炉子上的豆包跟饺子都抢光了,把碗递给柏春然,贴在她耳旁问:“你怎么不吃?”
“我等着晚上吃你。”柏春然也在她耳畔说,声音却是不小,至少身边的三四个人能听见。江含薇顿时脸发烧,心想:讨厌,现在说这个,多难为情。又忽然意识到,柏春然刚才说的是法语,这屋里应该没人能听懂,含羞带怯地丢给她一个白眼。却见柏春然剥好了一个土豆递到她嘴边,她准备伸手去接,被柏春然躲过了,说:“你别动,烫。”江含薇只好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也觉得跟在家里吃的烤薯条味道不一样。她把这个想法跟柏春然说了。
“这是柴火烤的,跟烤箱烤的是不一样。”柏春然觉得土豆不烫手了,就让江含薇自己拿着吃,她也剥了一个土豆来吃,其实她也饿了,但是那些豆包和饺子被大家一抢而空,她作为主人也不要意思抢,只好给自己留个土豆垫垫。
江含薇看着柏春然脸上一道黑色的炉灰痕迹,忍不住笑弯了腰,她的阿然真是太可爱了,像小孩子一样。柏春然见女友看了自己一眼后笑得不能自已,就知道肯定是不小心把炭灰擦到了脸上,也不照镜子,深情地看着江含薇,朗声道:“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亲爱的小姐,我是不是这个样子?”说完,还把刚剥完烤土豆,粘着炭灰的双手对着江含薇抓了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