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汝言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干脆抱着画笔去找太太学艺术。太太的艺术造诣很高,从前没听说过,转到女校后汝言才从女学生的口中得知,不由得感叹先生太太活的真是低调。
晚上竞元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汝言,先生怕竞元出事便送她回来,看到汝言就放心了,对此汝言感到十分抱歉。天短巷子深,汝言知道先生的意思,特意走了大道。
两人牵手漫步在月下,月光静谧地洒在她们身上,宁静而祥和。竞元的手柔弱无骨,握起来很舒服,汝言喜欢轻轻捏她手上的骨节,喜欢它们从指间溜走的感觉。
汝言:和先生学,累么?
竞元顿了顿,摇头,倔强得像毛驴儿,看得汝言好笑:累就说累,我又不会说你。
话音刚落,就听竞元飞速回答:累。
汝言在心里简直要笑死了,只有在一起久了这丫头才会如此直接,不然绝对不会让人看到她逞强的一面。
汝言:我记得去年上元节你吃元宵吐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吃?
竞元一愣,没料到汝言会问这个,一时有点懵。她摇摇头:不是。我很喜欢吃。
汝言不解:那……
竞元:我只是不能吃外面那层皮。我娘喜欢吃元宵馅儿,我四岁的时候她把馅儿都挖出去,剩下许多皮儿,爹说不能浪费,他又不爱吃,就全塞给我了。我胃里发胀,全吐了,那以后就再不能吃元宵皮儿了。
汝言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早前知道竞元爹娘狠心把女儿卖了,没想到竞元那么小就被这般对待,竞元非但不怨念,反而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这让汝言更难受了,她决定以后好好疼爱竞元,让她感受到自己全部的爱。
汝言:那你喜欢吃什么?我改天做给你吃。
竞元眨眨眼,笑着呲出小虎牙:汝言做的什么都爱吃。
这算什么啊。汝言哭笑不得,点点她的额头。
两人到家都累得很了,直接换衣服洗漱上床,什么都不想做。汝言钻进了竞元的被窝,欣赏竞元惊讶的表情,觉得可爱极了。从前都是竞元主动黏着她,今天换她黏着竞元,汝言都猜得到竞元心里有多欢喜。
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小盒子。
汝言:你瞧你,怎么这么……咦?你怎么把钱存在这里了。
竞元有点慌乱,赶忙收起来,却迫于汝言的目光自觉坦白了:你数数看。
汝言用手指拨了拨里面的银元:二十块?
竞元:嗯……当初你说要烫发,正赶上喜临门办活动,我赢了一等奖才有这二十块。本想拿给你,但是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烫好了,就、就没拿出来了。
汝言仔细想了想,那日竞元回来的时候有些拘谨,双手背在身后,想必就是这二十块没拿出手。如此一来,那个女人找上门也解释得通了,一定是竞元赢了一等奖太过招摇,被那女人的手下看到通风报信,所以才狮子大开口要了四倍的价。
真是无论何时想起来都让她不得不说:竞元是个傻子啊。
竞元:我才不傻呢。
糟了,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竞元嘴巴撅得老高,一副小孩子赌气的模样,汝言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搂在怀里蹭了又蹭:我们竞元不傻,竞元可聪明了。
竞元:呸,好假啊你。
汝言:我说实话呢,你看啊,老师讲的东西你都能很快学会,先生教你的招式也能牢牢记住……
后面的话竞元都没听进耳朵,只是看着汝言就很开心了。
来年一月出了件大事。
先生正在指导竞元的时候忽然四肢抽搐,尸检结果为毒发身亡。
下毒的人必定不是竞元,那毒效果为慢性,推测下毒时间大约在中午十二点。彼时竞元正在和汝言吃中饭,四周有女同学为证,因此可断定竞元无嫌疑。
据太太说,十二点的时候先生收到匿名消息出门去了,回来还在抱怨并没有看到人,倒是被人用石子砸破了头,警方猜测是石子外层涂了毒,毒经由血液循环至全身,最终导致死亡。
也就是说,无从下手。
太太哭泣到昏厥,汝言和竞元心中沉重,自觉为先生守孝。
先生家的洋房挂满白布,先生教过的学生一一来哀悼,献上花圈,哀叹先生英年早逝,汝言和竞元早已将自己当做先生家里人,不停地对来者道谢。
汝言从来不知道先生认识这么多人,也从来不知道先生如此德高望重,在她心中,先生是老师,是兄长,是拯救了她和竞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