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许可以试着交一些朋友,在全新的环境中即使她突然改变性格也不会有人知道什么,她可以不用在顶着年级第一的名号处处压抑自己,也不会时时被人盯着要求这样那样,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的过往——不会再有一个冯柔让她时刻担惊受怕了,她可以,放下这段一开始就错了的感情。
只要不见到,就可以不再去想。时间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方谷坚信,它可以渐渐冷冻她和冯柔之间的一切就像当初渐渐磨灭她和野草的牵绊。
方谷是这样的想的,最起码是怀着重生般的释然这么期盼的。这可以说是过于乐观的想象使得方谷连续好几天的低迷情绪终于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方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爸妈,得到几个“哟,不错啊”的表扬后,就开始去买车票准备回去了。
方谷连着几天都很高兴,表姐住了几天要回广州,爸妈商量后决定让方谷一起去广州玩一个月。说起来方谷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远行,早早就收拾好东西和表姐闹着说要去哪里玩。
冯柔的电话来的十分意外。方谷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就好像从一个世界落到了另一个世界,顷刻间,初中的场景蜂拥而至,她无端沉重起来。表姐疑惑地在她面前挥挥手,方谷想开口说“朋友找”,可那朋友两字怎么都吐不出来,又想说是“同学”,可是好像也不对。
方谷最后只是说有事出去,就换鞋走了。还是那个奶茶店,上次来的时候她还和冯柔手牵手头靠头,如今却是这番截然不同的光景,方谷在门口有一瞬间都不敢迈步进去。
冯柔就坐在那里,桌上有两杯奶茶,对面那杯也是她上次点的巧克力奶茶。方谷走到她对面坐下,想起那天晚上她说的“见一次打一次”,忍不住有些害怕,只匆匆看了对面人一眼,但这是这么一眼,也发现了她越发锐利孤冷的气质。
冯柔的脸色不太好,眼底下还有重重的黑影。她望着一边天蓝色的墙,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划着。她说:“昨天自主招生成绩出来了,我没考上,你呢?”
方谷不知道为什么,冯柔明明是这么漫不经心地坐着,明明是这么平缓的语气,这话题也没有什么错,但她却觉得这人身上在散发着压抑的气势,逼得她神经紧张,最后拘谨地开口:“呃,你也别,别太在意了,胜败乃兵家……”
“我问你考过了没有?”冯柔不耐烦地皱眉。
方谷差点就给跪了,条件反射性地坐直:“考上了。”那声音跟点名时喊“到”时没啥区别,惹得柜台后面的老板都看过来了。
冯柔就是这时候看向她的:“恭喜啊。”
方谷总觉得她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讷讷地坐在那,不知所措。在面对冯柔的时候,方谷已经有很多次不知所措了,但这次,她却觉得异常地难挨,恨不得立刻冲出门回家玩手机。
其实说来好笑,不过短短几天,她对冯柔的感情却大有不同,她想逃离这个人,就像逃离曾经,还有曾经的感情。这种变化其实很简单,就像方谷说的那样,她喜欢冯柔,但远远还没有那么喜欢,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可以得到一种更好的,正常并且光明的新生活时,她就几乎没有犹豫的,下意识地排斥也许会使她的生活变得糟糕的冯柔。
趋吉避害,无外乎如是。
冯柔冷眼看着她那一脸想走的模样,然后起身去了老板那里结账。方谷不知所以地看着她的动作,很快的,冯柔就过来了,停在她的旁边。方谷浑身都僵住了,冯柔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头慢慢地靠近她,然后在这奶茶店,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她的脸。
原本的恐惧一下子被放大,方谷的瞳孔急速收缩,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推开她,不要露出惊慌的表情四下张望。
女生之间亲亲抱抱本来就正常,没有人会在意的,要是你自己被自己吓到了做出什么奇怪的反应才真正可疑了。不要动,不要动就好了。
方谷都要哭了,一直担心的事好像就要成真了,她浑身鸡皮疙瘩蹭蹭地向上冒,还总觉得那店老板在看她们,只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冯柔站起身特蔑视地看了她一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方谷,我会去上一中的,除了通过考试的方式自己考进去,其实还有一种方法的,那就是交钱去读。所以,我还是会去上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