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待我二人从来公正,他的疼爱一分为二,倒让我们两个从来感觉接受到的是比别人家独生子女更厚重的爱意。
弟弟哽着嗓子,一一答了,说完,颤声问父亲他病在哪,哪里痛。
父亲只说受伤消耗体力,休息就会好。
我二人各自迟疑,但还是情愿相信。
即便是在假期,母亲以学业重为由,不许我们每日去医院,我们磨了她央求好久,她才准我们每三天陪她去一次,只可惜,我们去时,大多“恰逢”父亲在休息或是接受治疗,只得悻悻而归。
暑假过去,父亲住院将近两月,他的脸色一直没好,在开学日那晚,父亲硬要母亲带我们回家,规定只许周末去看他。
临别时,父亲向我们眨了眨眼,像是小时候陪我们玩躲猫猫游戏的狡黠眼神,而他宠溺的笑挥去所有阴霾。
盼到周末,我们再去时,心想事成,果然有惊喜。
父亲的精神恢复些许,见我们进门,他撑着护栏站起来,挺着瘦高的身板,将将走了几步。
他对着我们敞开怀抱,苍白的脸上漫出笑意,执意依次拥抱了我和弟弟。
“女儿长大了,能撑起家了。”记得那时他在我耳边低低地叹,沙哑的嗓音磨着耳膜,我想哭又强逼自己咽下。
他对郑帆说了什么,我那时并不知道。
……
再过一周去,情况却是不好。
他躺在床上,听到声响,缓缓撑开眼皮,目光炯炯却又气息衰弱。
脑子里该死的想到了一个打破希望的词:回光返照,我转身,不敢置信地要逃。
爸爸叫住我,他喊我的时候,嗓音像掺了浑浊,低迷晦涩。
还是弟弟拦下我,牵我的手过去。
走近他的时候,我一寸寸地仔细打量他,我的父亲。
他的手垂在床沿,脸色与刚住院时相差不多,稍显生气的只有一双凝视我们的眼。
父亲唤了母亲到床边说话。
说的如同丧气话……我咬紧牙关权作无视,一字一顿过耳入心,由不得我。
母亲都应下了,转去旁边忙碌,让了位置给我们。
父亲喊我们的小名:“杨儿,帆儿。”
嗓音干哑,落满柔情。
白驹过隙般的最后一次。
父亲看着我们,嘴唇颤动,目光趋于黯淡。
我恍有所感,扯着弟弟并肩跪下。
父亲别开头,瞳孔紧缩,绷紧脸,方才握过我们的手缓缓失了力气……
他撑到最后,意志全胜。
母亲当场晕倒,我和弟弟跪地,送别了父亲……
第31章 番①郑杨独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与上篇,分章不确切,因为昨天没写到,急着回归冒泡,所以就这样了……
我有一种,越写越细,像是第一人称重写了一遍文的感受……!
我知道你们想看的是下章,主角都是压轴的嘛,哈~
上大学之前,我和弟弟只当父亲是重伤病故。
具体原因,母亲只字未提,我们不难猜测,父亲是为他的工作,为他的缉.毒.事业。
父亲因公殉职,警局几位我少时见过的唤作伯伯叔叔的长辈,在父亲安葬之后曾几番来家里。
被我或弟弟撞见的,就有两次。
他们来探望,顺便送一箱东西来,母亲拒不肯收。
母亲的推拒维持半月,听弟弟说,他有日回家,见到那个眼熟的大纸箱被放在茶几上,主卧门关着,不见母亲。
他等我回来,我二人私自翻动,顿时热泪盈眶。
箱子里是父亲办公室的旧物,母亲为他织的围巾和手套,我叠了一玻璃瓶的彩纸许愿星,弟弟小时候画的油彩全家福,还有他用惯的笔,磨破边的大厚牛皮本……箱子最下面是黑色的钱夹,翻开,最显眼位置夹着一张全家福照片。
父亲一手抱着我,一手揽住母亲,母亲怀里抱着弟弟,一家人对着镜头明眸粲然。
物是人非……
印在嘴边的道理,偏偏要经过承担不起后果的剧痛经历,才明了其中内涵深刻。
那之后,再没有父亲的同事上门,我的家里,因为母亲拒绝,也没再出现任何与父亲警.察身份相关的印记。
他的枪与警官证全都交回了。母亲执意不收拿父亲性命换来的荣誉或抚恤金。甚至将他过往那些奖牌证书锁在箱子里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