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闻不问、尽量乖巧的十四年等来的是这番结局,暴跳如雷,只是需要一个倾泻口。她的倾泻口就是冬箐,而冬箐也很明白自己出现的原因。
万物有因果,终究逃不过。
冬箐说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她说:“你的成长缺失一个女性的形象,和你的依赖,但是妈妈现在回来了,你也要适应去接受一个新的’妈妈’了。”
蒋言灵心里有被戳穿的心虚,她立刻说:“不是这样的!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喜欢?这跟年纪的情感都是不成熟的,你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吗?”
蒋言灵快要崩溃了,为什么冬箐今天如此反常?难道是要离开的缘故,她不想再见到自己,不想再被打扰了吗?
“我来找你……算是骚扰吗?”她揪着冬箐的胳膊,“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冬箐欲哭无泪,她说:“蒋言灵,我从来不会嫌你烦,更不会认为这是骚扰。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我说过,我会等你。”
蒋言灵说:“你等我什么?你说啊!我现在来找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难道她的心理就不煎熬吗?难道她能看得过眼蒋言灵的痛苦吗?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在乎到连伸手拉她一把都害怕伤害她。她有成千上万的安慰,有无数理由将蒋言灵留在身边,但这算什么?因为一己之私而捆绑这个少女吗?
冬箐自认没有那么伟大,对于一个孩子有七情六欲已经够糟糕了,还要当着她的面否定自己的情感,无异于用枪顶着她逼她去跳海。她心理悲哀地想,还不如让我去跳海呢,至少能清醒一点。
“我等你,等到我们再次见面,好吗?”冬箐揉揉她,说:“等你上了大学,我会再来找你。”
那时候你不再受父母控制,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懂得分辨善恶,或者体会到了成人的乐趣。
蒋言灵哭了,她说:“你不要走……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今天回变成这样子?她们明明可以一起吃饭,再一起看电影,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直到第二天自己去上学,放学后还能愉悦地享受一份冰饮。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她抱着冬箐在楼道里哭泣,身旁出入走廊的阿叔阿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冬箐只能苦笑,没想到越长大,分离却越发困难了。
蒋言灵还会遇到很多人,爱他的男人或女人,她爱的男人或女人,在来去这么多人之间,她的爱意有何存在的意义。多年以后,她也许只能记得在年少的日子有个疼她、关心她的姐姐,她们缘分很足,竟然在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前后遇见三次。
她会记得跟她朝夕相处的人,而对于人生的过客,包括她未曾表达的爱意和深切的苛求,蒋言灵将一无所知。她的人生会很精彩,与其强行留下自己的足迹,不如做个陪同客,静静地观赏足矣。
“蒋言灵,我会回来的。”冬箐说。
只是能不能再遇见,还要听天注定了。
她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不要埋怨你的父母,你是不是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如何要求他们向你解释?”
“嗯……”
“不要对未知抱有恐惧,你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也要试着接纳生活中的不同。你看,你一开始对程施的不信任,后来还不是和她成为了朋友?”
“还有嘉怡和真心,就算她们与你分离,万般不舍,也要接受分离是生活的常态。总有一天你的外婆会离开你,甚至爸爸妈妈也会离开你,那时候你便不会记得,今时今日我的离开了。”
冬箐并不知道,蒋言灵的不安还来自嘉怡可能的病症。她以为无常仅是源于新人的加入和旧人的分别,造成生活的不安。蒋言灵的急喘渐渐平息,她说:“那如果生活不好了?该怎么办呢?”
“若难过要试着学会和师长倾吐,还有你的好朋友,”冬箐捧着她的脸,“不要越长大越胆小,你还记得圣诞节我们聊天的场景吗?你才小学六年级,就敢和大学生搭话了,在我看来,你比找了男朋友的真心和嘉怡要成熟多了。”
“我现在也比较成熟啊……”蒋言灵小声反驳。
冬箐微笑着说:“成熟不是口头说说,要懂得给人发言的机会,控制情绪,而不是一遇事就找姐姐哭鼻子啊,不要逃避,而要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