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_作者:党凤田(30)

  但是,省地市三级建筑公司,远远不能适应基建、扩建快速发展的新形势。缺乏内部活力,大锅饭,铁饭碗,工期长,质量差。有些基建单位受尽了它们的“折磨” ,吃尽了它们的苦头。合同上签订一年完工硬要磨上二三年,更达不到设计和施工指标。他们什么也不怕,翻工?翻就翻。慢慢地给你折腾起来,干什么不是干,延长工期不用说,翻完工质量仍然达不到合同规定标准,怎样?还翻吗?罚款?好,你罚吧。反正是国家的钱。

  工期拖死你,质量差死你,收费高死你,弊病全占,老子天下第一,用不用由你。

  只要能挣钱,就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农民,乘机组织起各式各样的建筑队,打入城市。生怕农民变修了的各级“领导” ,忽一下子想出了限制农民建筑队进城的办法:要县地省三级信。

  可惜这些高高在上的糊涂“官” ,没想到那些不安份的农民“建筑队” ,却用种种手段和渠道打开“后门” ,纷纷拿来三级信。

  卡不住了,卡不住了!真要变“修”了!

  于是乎,各式各样的农民建筑队,竟像当年的义和团一样,纷纷打进省城来。

  于是乎,在中国大地上出现了一个“新阶级” ,即农村建筑队“阶级” 。这个“阶级”担负着省城十分之四五的建筑任务。

  在华荣制药厂施工的农民建筑队,是原省建二公司退休工程师陈建营组织的。为了结算方便,它在北新区尚屯公社工程队挂名,借用该队帐号。该队七十多人。他们施工,全靠土办法,土设备。承担不了高大建筑。他们的优势是干活卖力气,进度快,效率高。经常给基建科长刘关系送烟送酒,还送了彩电,收录机,给他和他的亲朋好友搞免费建筑。所以刘科长待建筑队特别优厚。

  卜队长和云英在药厂门口下了车。

  药厂,这是个陌生的世界。银灰色的、嵌着明晃晃大玻璃窗的五层办公大楼,高大宏伟的厂房,架在空中弯弯曲曲的管道,窜天的大烟囱,洁静的院落,隆隆的机械声,云英感到新奇神秘,卜三也瞪圆了“父子眼” ,看这顾不得看那儿。

  工头陈建营六十多岁,中等身材,额头很高,一对细长眼睛,脸色微黄,嘴巴有点大,精壮有神。

  陈建营既是队长,又是施工员,技术员,调度员,质量检查员。财、物、人、诸大权集于一身。典型的家长制,人们都称他陈工头。

  陈工头的大本营,设在最早建起的一个大仓库里。这里即是储藏室、会议室、调度室、工人的休息室。旁边两间房是陈工头的办公室。从厂里借来两张桌子,四把椅子,就是全部办公设备。

  卜队长携云英来到“办公室”拜见工头。陈工头端坐在椅子上吸烟。

  “陈师傅,我们来啦。”

  卜三努力作出谦卑的笑,站在陈工头面前。云英跟在一旁,羞怯地低着头。

  陈工头比审视建筑图纸还仔细地打量云英。看她的脸,看她的身架,看她的前胸,看她的后背。他审看卜三就用另一种眼神,像刚买一条驴,看它蹄腿,看它的骨架,看它荷载多重,拉力多大。

  “你会垒墙吗?”老工头考新兵。

  “不会。”云英低头微笑。

  “会抹墙吗?”

  “不会。”

  “会电工吗?”

  “不会。”

  “在修建队干过吗?”

  “没有。”

  “卜三,你呢?”

  “我也没有。”

  “啥技术也不会,可要当小工了。”

  “干什么都行,我一定好好干。”

  云英极力讨好这位能决定他命运的老头。

  “好,你们到供料组去吧。每天上午八点上班,十二点下班,中午休息一小时。每天工资一块七,有事要请假。”

  陈氏建筑队,分五个组:垒墙组,抹墙组,予制件组,供料组,后勤组。

  供料组组长陈立君,是陈工头的近门侄子,一个二十四岁的朝气蓬勃的小伙子。

  八点,从农村打进来的“新阶级” 像机敏的蜜蜂,纷纷“飞”来。陈工头把各组组长叫到面前,招开简短的班前会议,分配任务,提出要求,强调进度,保证施工质量。

  然后,他通知陈立君,给他组增加俩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