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子誊出来之后,又被太医们反复看了好几遍,才觉得没有问题了,呈送了上去。只是都不免心中犯嘀咕,这里头只有那么两样少见的药材,哪怕是太医院的太医也只有一两人见过,却也并非是什么虎狼之药,怎么会引起头疾的?
今上不耐看这些东西,只又派人来问道解毒的法子。
太医们连究竟毒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哪里有解读的方子?只是这话他们可万万不敢再说出口了,整个厅堂内便诡异地沉默着。
只是倏然,有一太医想起了什么。那两样少见的药材,其中一味,他曾在一古方之中见过!
这太医长舒一口气,忙上前两步,道是:“快快将陛下宫中的香撤下!”
那来传话的小太监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得了太医吩咐,便立刻转身回去了。
香炉一撤,寝宫内若有若无的清气渐渐消散。今上的头疾略有舒缓,总算是有了力气转动思绪了。他深吸气,又长长将气给吐了出去,便叫正给他按揉太阳穴的小太监先去将窗打开,再将才刚的太医给唤进来。
蟒袍大太监正侍立在一边,闻言正劝阻道是:“陛下,您仔细冻坏了身子,还是莫要开窗吧。”
今上睨了他一眼,那大太监便知劝阻不动,后退了一步。
正有微风轻卷,舒展地抚上今上的满身暴戾,并轻柔地将之吹弹殆尽。今上的烦闷总算是淡了几分,见正跪着的太医,也便好声气了些,道是:“你将那方子一讲。”
“禀陛下,那方子中的药材都是些滋补之药,药性温和,服之并无大碍。是以,那吞药的小太监,和为陛下试菜的公公,具是无碍。”太医道是。
“哦?如此说来,问题是出在了香上?”今上冷冷问道。
“陛下明察,药中有味蛇眼草根,此物味甘,略带腥涩,本身是无碍的。臣却曾读过一本医书,言道此物切不可与冷兰同服。臣为陛下诊脉时,曾于陛下寝宫内嗅到冷兰的香气,是以才斗胆请陛下将香给撤了下去。”太医道是。
今上面色愈发森然。那香甚是独特,不浓郁也不妩媚,乃是德妃所献上之物,此前也是交由人查验过的,并无碍处。他在犯头疾之前便也用过几回这香,也一向无事。甚至因为香中的那一丝冷冽颇为醒神,这几日他为打起精神处理朝政,特地叫人把这香给点上。却不曾想,这香与别的药混在一起之后,竟如此狠毒。却不知这其中德妃是个什么角色?
是献香一事太过招摇,被人给利用了去呢?还是这一切便是德妃所谋划?抑或,是她在朝中的父兄,有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妄想?
今上的面色愈发阴沉,哪怕是听闻到了那一声“太后驾到”的通禀,也没有收敛半分。
第104章
太后一听闻总管太监抓了个下药的小太监, 便立刻慌了神。
今上虽是满心狐疑自己是否是中了毒, 冲着太医大发雷霆, 却也将自己寝殿死死抓在手中。那日震怒之后, 他立刻便安排下了人去看守边角大门,抓了那么一两个吃里扒外, 被妃嫔买通通风报信的东西,直接趁夜杖毙了丢出宫去, 悄无声息, 却也如震雷一般敲醒了一众宫女太监, 都不敢作声。是以,饶是太后也只隐约知道今上为久病不愈的事大为光火, 却还不知有人下药。
老太太着急得不行, 匆匆赶到了今上寝宫。
怀夏还未曾到过这一处,这回是被太后掣着手一块儿带来的,也不知她是太过心急, 忘了放手,还是故意带着怀夏。怀夏没有去揣测, 眼睛也不敢乱嫖, 半垂着眸子, 矮着身子,跟在太后身后半步距离,只伸着一只手被太后抓着,手臂则虚扶着太后。
“皇帝!”太后唤了一声,却见今上竟然精神不错的样子, 略放心下来,总算是柔了声音,问道,“皇帝感觉如何?”
“令太后挂心了,是朕不孝。”今上起身,也上来搀扶太后。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抓着怀夏的手,终于松开了。怀夏心中随之一松,后退两步,规规矩矩地立在宫女们之间,也跟着宫女唱了一声:“叩见陛下。”
今上虽早便知晓太后宫中有这么个民间带回来的丫头甚是喜爱,还着人去查过这丫头的来处,却没怎么同她撞见过。此时不免多瞥了一眼,立时皱起眉头,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怀夏则一直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太后正细细问着这下药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