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轻语似风,刮过耳际就听不清了。
“我睡不着,就走一走。”
他能先开口,于我不啻于救赎解脱,捏上了一点儿娇气委屈。
“不要怕。”
我觑过余光,见他平视前方,一句即口之言,不知是真的说给我听,还是与他心念之人。
“那,你怕么?”
我侧首看他,话及出口,已是暗悔,来不及撇开尴尬,撞上他回视而来的眸,过分平静的眸子已冷清清的,早没了清亮。
“怕。”
这一个字来的轻,走的也快,我弯了弯唇,心情好起来。
“你叫我等你。”
“嗯。”
“我等了你。”
“嗯。”
“那…”他应的太过自然,令我有些惶惑,压着眉心不敢听他的答案。
“折冬为夏,我记住了。”他笑,眸底流转而来的皆是明心明意,笃定道,“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我都记住了。”
我不解地忘了避开,他懒懒往门扉上斜倚了身,轻道,“或许,你此时并不能理解明白,可我相信,像我的坚持,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他说的很笃定,我心念乍生,试探道,“你是不是…错认了什么?”
没有着急回话,他放轻了眸,像是要透过所有的表象看清我,言语低沉而艰涩,“折夏,明日或许会有些难,可你要信我。”
我见他避开,情知在此之上他不会有更多的解释,遂道,“你是个妖怪,自然有常人不能及的本事,可你要知道,我要信的,不是这些。”
他怔愣,欺身而近,面具上的狐狸眼狭几乎挨到了我眉心,那一双深藏的眼从未如此之近,也从未如此灼灼明耀,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退。
“你叫我信你,我信了,怎么反过来叫你信我,你便不信?难道人心可信,妖心就不可信么?”
他手揽过来的时候我已逃不及。
腰身为他捞住锁在原地,言语之间又是轻俏尾音含来,就这么挑起一缕蛊惑,让人靡起了心底的难忍细痒,磨得人骨子里都在发颤。
我脑子晕眩,为他周身凉寒的冷香环绕,入耳的蛊惑一句一句在重复,迎着他颤道,“我可以…信你么?”
“你可以不信啊……”
他笑,大有别趣之意,揽我入怀,“但我可以做到让你信。我说过,你信我便信我,不要怕便不要怕。至于我的怕,那是我的事,我自会让它变成不怕。”
迎着他清盈攒亮的眼,我脑中仍旧混乱。
我想不明白他为何突变心境亲近至斯,这些肯定之言,像是打梦境深处而来,我不能全然握住,又不愿轻易放开。
我不能安心地赖在他怀中,生怕眼前所见皆是假象。
若真是梦的话,我也可随性几分,伸手抱住他的腰,倾泻情绪道,“你怕我出事,我也怕你会担心,我会让自己安全,让你不怕。”
许是未曾料想我会有自解护他之心,他叹息而来,轻含欢喜,“好。”
他愈是自然,我愈是忐忑不安,只好将自己尽数埋进他怀中,攥取难得的亲近之感,“那夜我还真以为做了梦……”
“都说过不是梦。”他无奈而笑,“之所以着急走,是念及守岁夜若我不在场,指不定会生什么乱。你醉了酒,也就没能等过你清醒再走。我不在宫中许久,堆下许多事,人走不开,赶到今日,本想悄悄见你一眼就走,岂料你并不在殿中,权以为你在偏殿与先生处事,不想贸然打扰你清净,遂想在此坐上片刻便走,岂料竟是小睡了过去。”
“你身子没好么?”我从他怀中撑起,顾上那一双不以为意的眼,不能安心地紧张道,“你流了那么多血……”
“皆是我自该承受的因果。”他当真不在意地浅道,“我并不会因此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受些皮肉之痛而已。倒是你,那日以血引导我的内引之力重新流转,才是真的危险。”
“内引之力?”想起火正七曾有提及,我问道,“火正七说的内引之力?”
他点头,对我知晓此事并不意外,解释道,“万物为混沌所化,无论有形无形,皆有自在平衡。平衡以生死物形为系而作流转,是为自在内引之力。世人以道阴阳,不过依凭眼见推己心见的口舌之言,实为正反来去生死之理,往深处讲,其实也就是有无本则之理。如呼如吸,如生如死,万物有质,质有多少,在化质为生时就已定量,一吸为入多少,便要呼出多少。及至死时,不过是质形耗损再撑不住内引的生之平衡,故才以死化它物之形,它物为它用,以偿生之用取时的平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