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过先生教习,我也未曾听过如此道理,闻言惊下,想了想道,“那人生而在世,从旁物之处用取多少,终将都会归还回去?”
“是这么个理。”他赞许道,眼眸流转而来,清亮为俏的像是一缕山涧的盈月浅溪,“想不到你竟是一点而透。”
我挽唇回应,些许得意地轻哼了声。
无奈我回以的轻俏得意,他轻笑摇头,淡道,“换做它物,皆是这般道理,始才有天地往复的生死伦常之理。我早年夺取远古神兽之质,如今不过归还它们而已,奈何命数因果早有生变,竟已还不回去了。”
“这是为何?”我惊诧而问,取还之道定不会像他说的随意。
“我也不曾想过明白。”他想不透,言语却轻淡,“我本以为可以,数次尝试之下,终究难以为了。或许,比起重生塑质,它们更愿意享受反复折磨我的乐趣罢。”
我怔怔地望着他,脑子里尽是他于血肉崩离之中不能彻底死去,身受过万般折磨的画面,而他竟也习惯,言语淡的过分。
我感同身受,难过地小声道,“那就没了办法么?”
他摇头,即转轻扬而转地笑,“且不说这个,内引之力不是还未说完,你随我来。”
我知他有心要避,只好压下满心疑虑随他起身。
他牵着我,本是往殿外雪地走,走过几步停下,回头懊恼道,“一时兴起,差点忘了你不能受寒。”
我微怔即笑地表示不介意,不想让他失却难得而来的欢喜。
他踱着步子思忖,忽地抬头,望着廊檐下的岁灯道,“有了。”
他屈指微张,隔空的掌心下落,岁灯之中的灯火竟如长线,丝毫不沾灯口边缘地蔓延出来,一路直至他手心才重新团簇成明艳的火焰,不熄不灭地飘着。
见过他引雪而化,我早已不做惊奇,笑道,“妖怪,又要展示你的妖力?”
他眼眸一滑,轻扬道,“世间先时并无火种,天火落地后,人见其可慑它物防身,故才留心保存。筑修阙伯台,就是为了保存火种。至于以正午正阳之人护火存之,是因那些人的内引之力能够使火种产生共引,以此自得生灭之法,不再依存天降,自此得以绵延千年,不消不灭。”
“共引,”我恍若明白,又有些糊涂,问道,“何以为引?”
“万物混沌,混沌实为万物。”他将手中的火牵绕成圈,随着指尖张开,火圈化成五份,各自灯芯一般地燃在了指尖。
他指尖纤细直长,明火耀引而走,分外柔软灵动,好似一缕灵台莲火,妖妖娆娆的,又有了那么几分澄澈如镜。
明明是它于明镜之前诱惑了你,自个儿偏又是一个不动明心之颜,让人难以忍耐又不敢松懈明台静心,生怕跌入那明镜惑颜之中。
念及自己竟被他指尖灵动之景动辄心神,我羞涩难掩,好在他心思全在火焰变化之上,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我忙是掩过小心思泛滥,用了心去听他讲来。
“混沌本是一团不知生于何时的混杂之物,其物精纯,才显其用,然万物相依相生,怎能以各自纯粹独生?”他盯着手中的焰火,道,“像我手中这一团火,眼见是无形而生,可若无灯芯,无灯油,便不能安稳点在灯盏之中,明白么?”
他忽地问我,我顿生惊跳,权以为他发觉了那一点儿小心思,忙应道,“不明白,你继续说。”
狐疑打量过来,他道,“方才不是一点而透么,怎地……”
我更生急切,纵使真有什么明白也全当做了糊涂,打断他道,“还说不说了?”
他瞥过来,些许责怪道,“好好听,与你有好处。”
“是,时欢先生。”他既是责怪,我也心生作弄之意,不仅刻意唤他,还正经去行上了礼。
他忙侧身避开,轻微作恼道,“好好听就是,行什么礼?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再莫胡闹。”
“是!”我暗笑,反正作弄过了,面上便正正经经地敛眉敛眼,全做个认真的模样听去了。
“万物以引为用,无形相依有形,似风似微尘,若非无形之风撞在实形之质之上,令其有变,那便无从感觉风的存在。若非光照亮黑暗,便也不知光的存在,而若非光之照亮为用,则也证明不了黑暗的存在。如此互相依存而显,是相生之理,也是正反的有无本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