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她还怀疑是不是皇帝病倒的事走露了风声,在听了元凌真人的叙说之后,这份怀疑便减轻了几分。她亦读过道书,深知大道无极不妄,但天意或可为人力所预测。上古便有巫卜之事,可见天人相通总是有的。
可是,这个平白出现的叫做道静的坤道,还是让韦太后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她虽由着元凌真人带着道静进入寝殿,心里已经在暗暗打算,要着人去查探一番德上道师座下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人。
元凌真人没被韦太后阻拦,便带着道静一径入内。
韦太后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道静一跛一跛的行路艰难,随口道:“着实难为这位道静真人了!”
道静闻言,登时立住,又向韦太后打了一个稽首。
只听元凌真人笑替她解释道:“真人不敢当!太后莫抬举了少年人!”
接着,她又道:“照理说,贫道既得知陛下的情状,本不该带了旁人入宫的。但道静不同,她于堪舆之道上亦极有修为,贫道便存了些私心,想要让她为陛下看一看福缘。”
韦太后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话都让你说尽了。
不过,说是堪舆,说是福缘,其实就是想让道静给皇帝瞧一瞧将来的前程祸福。韦太后明白。
元凌真人说她存着私心,其实韦太后的心里又何尝不存着些念头——
宝祥自小失亲,三灾四难地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又遇上顾蘅这么个冤孽。这份孽缘纠纠缠缠至今也没个了结。
每思及此,韦太后都不禁怀疑,莫非真是自己作过什么孽,或是前世的宿报,报应在了宝祥的身上,非要宝祥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眼看着自己的孩儿被那个女人勾得失魂落魄,好好的身体都糟践坏了,再不阻止,再不做些什么,将来会不会有更大的祸事临头?
韦太后越发不能平静,她当真想替元幼祺做一做法事,驱一驱魇魔。可是这种事,在天家是决不被允许的。
莫说是做法事了,就是她稍稍露出这么点儿意思来,怕是那些御史们就能把劝谏的折子堆满小书房。什么“不问苍生问鬼神”,都是现成的话儿!
然而,韦太后的这份心思年积岁累,越来越是沉重,而今见到元凌真人和这个叫做道静的坤道,韦太后的这份心思再次被勾搅起来,安生不下去了。
这个道静,如元凌真人所言,是个哑的,又是跛脚的,天生的不被待见,这样天都不收的命硬之人,或许真有些不同凡人的能耐也未可知。若她能给宝祥相上一相,再指点出一条明路,破了眼前的魔障,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韦太后这般想着,一颗心就活泛了起来。
这也算是慈母心肠有病乱投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这个道静是谁的~
所以,顾神棍再次上线了(可怕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道静随在韦太后与元凌真人, 一跛一跛地步入天子寝殿。
周围安静得很, 只有零星的几名侍女在见到韦太后之后, 无声地跪下行礼, 空气之中,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飘浮。
道静暗暗皱眉。
忽的, 有人自寝殿内快步走近,衣裙响动声、脚步落地声, 皆与此处的光景格格不入。
那是个年纪约莫三旬的女子, 衣饰之华贵自不必说, 姿容也颇为出色。只不过,或许是经年累月的沉郁不快, 使得她的嘴角明显地向下耷着, 流露出一抹苦相来。
这样一个女子的出现,令道静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太后万安!”那快步而来的女子含笑向韦太后拜了下去,声音倒像是颇愉悦似的。
韦太后的眉头也不禁蹙了起来。
皇帝还在病着, 哪里有心情万安不万安的?
韦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华服女子见韦太后兴味索然的样子,忙转口又殷勤道:“陛下的高烧已经消退了大半, 汗也出了许多。妾已让宫人们备了干净巾帕和净水, 要帮陛下擦身呢!一则能助陛下退热, 二则陛下也能觉得舒适些……”
“不必了!”韦太后听到“擦身”,脸色陡变。
“辛苦你了!且先下去歇息吧!”她缓了缓神,又和颜道。
那名女子因着韦太后的反应微微发怔,礼数却毫无含糊,躬身道:“侍奉陛下是妾的福分, 哪里辛苦呢?”
她说罢,才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