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面色忽地变得古怪 ,长孙祈沐嘴角勾出些微浅薄的笑意,一眨不眨地望着景染:“她今日前来,真正想要见的人,也未必是母后。”
景染没说话,眸光直直望进长孙祈沐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那里面清透纯亮又浩影重叠,倒映着殷红色的酒杯,堆层浅叠的花瓣,也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和轮廓。
明明是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眸,落在这张脸上却显不出丝毫的媚态和张扬,反而是清冷凉薄到极致;可偏生这样淡到极致地五官,却勾勒氤氲出某种厚重到让人难以收拢和承受的情绪。
景染别开眼,端起白玉杯轻轻摇晃,定定看着杯中的波纹,忽道:“将你派去德钦王府的人都撤掉吧。”
清润好听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长孙祈沐长睫煽动,纤薄的唇瓣抿了一下,只答出一个字,“好。”
景染勾起嘴角,又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细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喟叹道:“我在清液阁的三色枫林下埋了坛胭脂醉,算起来也快有十年了,不知和这古梅煮起来,是什么味道。”
长孙祈沐微怔了下,眸中忽然涌进细碎的光。
景染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听懂了,轻笑着歪了歪脑袋,许是饮酒的缘故,倦怠似得歪着身子斜倚着桌边儿,眉眼瑰丽,如烟似霞。
长孙祈沐忽地站起身子,不受控制般朝景染走了两步。
“九公主和景世子当真好兴致,烈烈冬日里竟也能耐得住严寒坐在这冰湖之上两相对酌!”忽然一道声音凌空传来,音色明亮利落,显然灌注了深厚的内力。
长孙祈沐猛然顿住脚步,抿唇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还在百米之外的靳鞅收起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厉,继续抬步走了过来。
长孙祈沐纤薄的唇瓣紧紧抿起,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子负手站在了景染身前。
“……”景染坐直了身子摸摸脸,她这会儿难道有什么不能见人么?
靳鞅走到近前,看了一眼长孙祈沐,垂眸随意扫了扫桌面,随即一掀衣摆坐在了方才皇后的座位上,抬眸问道:“温酒煮梅着实好雅兴,不知靳鞅可有福气尝尝?”
长孙祈沐撇了靳鞅一眼,探出两指压在酒壶上,不过须臾便收回手指,淡淡道:“恐怕是没有的,只余小半杯了,靳长公主实在想尝的话,恐得自己动手。”
“九公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靳鞅眯起眼睛看向长孙祈沐。
“不请自来何为客?”长孙祈沐不以为然地反唇相讥,随即转身看向景染,见那人眼中已恢复清明,方才颇为勾人的姿态也收起来了,满意地回身坐回了原位。
景染:“……”
这两个人真是比针尖儿和麦芒还要势同水火,而且生生用内力将煮好的酒蒸发掉这种事儿,也就眼前这人能做得出来…
靳鞅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伸手拂开装有梅花的篮子,不以为意地取过一个杯子,自己拿起剩下的半坛青桂酒斟了满杯。
“果然好酒,”靳鞅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重新眯起凤眸对长孙祈沐道:“光是喝酒岂不没趣,九公主可有兴趣对弈一局?”
“如果是和靳长公主对弈,不是很有兴趣。”长孙祈沐淡道。
景染眼角抽了抽,奇异地看了长孙祈沐一眼,这人平素虽然惯常一副清清凉凉的模样,可待人说话俱都十分有礼,从她幼时第一眼所见那般便带着天成的贵气和雅致,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鼻孔朝天的一面。
靳鞅淡淡合了下眼眸,似是不欲再理长孙祈沐般转向景染道:“七年前无回道长和慧忍大师那局未完成的诛讥棋局,师兄可愿与我再摆一盘?”
景染眸光动了动,诛讥棋局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棋迷之一,整盘棋无论在棋局内如何腾挪转移,都皆如死水一潭,几千年来无人堪破,她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那张棋谱,与慧忍大师和臭老道对弈皆未曾窥破之后便收了起来,原本打算今晚摆给姜柏奚看看,未曾想到靳鞅会忽然提起。
没等景染开口,长孙祈沐忽地淡道:“诛讥棋局讲究缘法,既已窥探过再摆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我恰巧曾窥破过几张凤女帝时期的棋谱,传言和诛讥棋局极为相似。”
景染:“……”那着实是很恰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