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晨潇!”
水心悠突然大喝一声,豁然起身掉头道:“你要再说,我就真恼了!”
云晨潇跟着她起身道:“嘿嘿,你恼了我也要说!”她咧嘴一笑,扳过水心悠的肩膀,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语调平和,幽幽的道:“刚才我说的那都是废话,你大可不必理会!你这词啊,我实在喜欢的紧呢,比所有词人大家写的都喜欢。只有我的小悠儿才能写出这么痛快的句子来。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什么‘执手相看泪眼’,什么‘山长水阔知何处’?我统统不喜欢!我就喜欢我的小悠儿写的‘我未出阁君未嫁,谁怕,冷眼任由他。’写景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的是词中的真情意与真性情。在我心里,你比秦少游,比柳耆卿,比晏同叔都写的好!因为那一大堆大词人,大诗人,他们写的诗词都是给人家看的,只有我的小悠儿写的是给我看的,天下只有我才能独享此殊荣。咱们不要兰舟催发,不要鱼传尺素,只要两情久长,只要朝朝暮暮。”
云晨潇这一番高谈阔论,叫水心悠心如潮涌,久不能平。痴了半天,傻了半天,呆了半天,愣了半天,终于展颜一笑。这一笑,百花失色,这一笑,春光黯然,这一笑,芳华永驻,这一笑,倾国倾城。
云晨潇伸手在她鼻子上一挂,学着她刚才的口气道:“好大的人了,又哭又笑的,不害臊!”
水心悠一头钻入云晨潇怀中,眼中噙着幸福的泪水,脸上却是带着几分欢喜,几分萧索的神色,轻声道:“小狗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气我任性?不气我骄纵?这么顺着我,宠溺着我,我自小到大,除了师父,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小时候,爹娘都狠心不要我,早早的就离开我了。只有师父收留我,把我带到长白山上,传授我武功,教我读书识字。可是水门的师姐妹们都不喜欢我,都不跟我说话。于是我就拼命的练功,读书。我想等我武功强了,学问好了,她们自然就会喜欢我了,就会跟我玩了。可是不是这样的,我越优秀,她们就越不喜欢我,越疏远我。等大长大以后,我才渐渐明白,嫉妒,她们嫉妒我比她们漂亮,比她们能干,比她们得师父的喜欢。可那又怎样?我就是比她们做得好。后来,我也就不愿跟她们来往了,只一个人练功,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她们碍着师父的面子,虽然对我毕恭毕敬,可我知道,她们背地里都说我孤芳自赏,说我骄傲冷淡,我也都不在乎。下雪的时候,山上好漂亮,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杂色。那时我就会用轻功爬上长白山的最高山巅,不在雪上留一点痕迹,然后就看着茫茫的白雪想心事。那时候,天好近,好近。我喜欢白衣服,不是因为我自命清高,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只是因为,穿上白衣服,真的好像跟天地白雪是一体的呢,只有那时候,才不会那么孤单。可是……”水心悠忽地拉紧云晨潇的衣衫,将泪流满面的脸贴近她的心口,悄然叹了口气,声若细蚊:“可是啊,小狗儿,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有一个人来陪我聊天,陪我解闷,或者,陪我坐坐也是好的……我怕,真的怕寂寞,害怕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又剩我一个人……”
云晨潇心似裂开了一道口子,猛灌着寒风。她深吸一口气,心疼的底下头去,将水心悠的泪珠慢慢的吻去,柔声道:“小悠儿,你别再说了,我听得好难受啊!这些年来,你都是这么过的?小悠儿,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没那样的日子了,再没有了!以后我都陪着你,永不分离!”
皓月,听到她们的情话了吗?孤星,见证她们的誓言了吗?苍穹,读懂她们的心思了吗?大地,理解她们的感情了吗?皓月悬空,孤星闪耀,苍穹依旧,大地无言。然而,有飞鸟盘旋,为她们送去祝愿,有山气青岚,为她们扫去疲倦,有芳草依依,为她们铺好温床,有流水潺潺,为她们丝竹管弦。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无关风月,无关花雪,无关山水,亦无关——性别。
两人相互偎依,良久良久,云晨潇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小悠儿,其实,我有一件事,也一直想弄明白的。”
水心悠抬眼看着云晨潇,复又温顺的道:“好,现在你审我。我也老实回答你!咱们两个,谁也不许瞒着对方,都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