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主和柳先生还未回信。”
“宁源呢?”
“宁师姐奉谷主之令,前往安排战乱难民救助点,至今未归。”
“哼。二人世界,还不忘使唤我的人。”她紧盯着榻上那安静地不像活着的人儿:汗珠浸透发根,顺着那如同刀刻般钢中含柔的脸颊滴下,紧抿着的唇苍白无力,深皱着的眉描述着那不为人知的残忍苦楚。
她蹙眉问道:“换药了吗?”
“今日还未换。弟子这就去……”
“无妨,拿来给我罢。”透彻的目光锁在了那紧揪着胸口被单、藏于被单下的手上,她想了想在一层遮掩下那缠满绷带的身体,又想了想初见时那破碎狼藉的衣,撇了撇嘴,道,“再给她寻一套和身的男子衣物。”
“男子?她不是……”
“焱国内乱,安向焱发兵之际;暴雨夜,今上丧子际,于焱国境内,身着男子儒袍,遍体鳞伤地倒于陵山脚,丽河岸,身上还绑着半截被刀割断的麻绳。不难猜测她是从陵山方向一路逃亡而来,而距陵山最近的便是焱国的泉凌行宫,是那明面上已亡,身为质子的安国皇三子近几月来的临时居住地。”
“联系近日发生的事,质子殇,战乱起,可本应因此更加敌对的焱国八王与安,却于这个节骨点上结了盟。由此可见,她身为女子却身着布料上佳的男子衣物,必有着她的原因。”转头看了看身旁那恍然大悟却又欲言又止的师侄,她叹了口气,“勿深思。记住,医者原则,医人,医心,不医行;探病,探方,不探因。既尽己所能,医者仁心;又少知为妙,明哲保身。我们是医,不是神。”
那弟子愣了愣,摇摇头,试图驱走刹那间的疑问,“雪玲多谢少主教诲。”行礼,转身,离去。
翘起的嘴角,衬着那灿烂的阳光,很是诱人。她眼角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一本正经跨出门的身影,想想这些被自己母亲收养的孤儿,将对母亲的敬重不由自主地就会向自己身上转移,随便说说便板板正正,呆呆愣愣,甚是有趣,她不经笑出了声。
……
幽凉月夜,鲜血染红了大地。
弓。弩,横刀,长剑,杀红了眼;管家,侍女,家丁,横尸满地。咆哮,尖叫,大笑,怒号。刺眼的火光映着幽深的明月,将那狼籍与血腥照得通亮,却照不亮那颗颗举着刀斧的嗜血之心。
幼小的身躯蜷缩在衣橱一角,瑟瑟发抖,却抖不去那嘴角一痣的恶魔,抖不去刀起刀落,人头滚地的影。
“呵,萧氏余孽,朝,哦,不,应该是萧凌熠,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那是恶魔的狂语。
“贺益泉!你住手!住手!你该杀的不是阿熠!阿熠他不是!我才……”被押解在身旁的丈夫三指一捏,瞳孔便失了焦距,再也吐不出剩下的话语。
“我是萧氏子嗣又如何,乱国之际,逐鹿天下本就各凭本事,你贺氏赢得了天下,我萧氏输得心服口服,可这并不等于你就可以灭了我萧氏全家!妇孺何其无辜,值得你如此赶尽杀绝?你们贺氏不做得如此决绝,我一个萧氏孤儿,又能掀起多大风浪?竟让你这贺安王朝如此容不下?此番事出,你们又将如何堵住悠悠众口?你莫不是以为,杀了我,是立功,立了功,便能坐上太子之位?”
没有丝毫刀下的畏惧,有的只是对孩子的亏欠,对妻子的惦念。“呵,痴人说梦。你太蠢,那个位置,比起贺益成,你,更不配。”
“放肆!”刀起。
他愧疚地瞟了一眼身旁已被自己迷失了神的妻子,道,“笙儿,对不起。”
刀落。
他将最后一眼,留给了藏于身后屋内的孩子,眼中荡出那一去便再不复返的温柔笑意。
“青儿,记住,爹爹已将爹爹的两根灵羽一并托付于你,它们会佑你,助你。青儿,你要坚强地活下去,用它们,和你自己的能力,保护好你的母亲,保护好你自己。”这是刻在女孩儿心头的别离话语。
“阿爹!!阿爹!唔唔唔……”女孩儿冲出的身体被紧紧拉住,她对着捂住自己嘴的手掌就是一口。
“青,青,青儿,阿爹,爹,说,说过,不,不能,出去。”女孩儿扭动着身体,却挣不出。此时的女孩儿异常地痛恨起兄长的半痴半傻,她嘴下更是加狠了力,一口腥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