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顾岚提着一口气拼了命让自己听起来从容一些。
“不吃了?那小萌呢?你两都不过来了?那你们晚上吃什么?”顾妈妈在那边唠叨了几句,见顾岚没反应,也只好作罢,“行行行,不过来就不过来了,反正这家酒店的东西也没有多好吃,你和小萌自己找吃的,啊?”
顾岚收了电话,见跪在地上的顾萌大概终于是缓了过来,将手上的手机扔在她面前,“你要想爸妈死,你就报警啊,给警察好好说说吧,你都干了些什么。”顾岚已经没有吼她了,说那句话也说得特别轻,像绝望里的一缕风,轻飘飘地飘进顾萌的心里,可顾萌却一丁点都动弹不得,是啊,要报警,她无所谓,她甚至觉得被抓进去,自己也解脱了,可是爸妈怎么办呢?怎么给警察说呢?爸妈会难过死吧,把她接回来,养这么大,辛辛苦苦,呵护着,宠爱着的爸爸妈妈,她怎么忍心?
顾岚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你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也被别再进我们家门一步。”
顾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滚!”
顾萌那天还穿着睡衣,额头的血流得满脸都是,外面的冻雨下刀子一样,砸在她身上。
她被撵出来了,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她穿着睡衣,拖鞋,也没功夫拿伞了,脸上的血可能已经干了,已经感受不到温度,房门重重地关了过来,沉沉地在击过她的心底,她埋着头,辨不了方向,可还是得径直往前走,就算她双腿沉沉地,像灌了铅,走不动,她还是得往前走,她不能停下来,怕一回头自己就走不动了,而且显得特别可怜,她不想让街坊邻居看见了,可怜她,也会揣测这家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茫然地往前走,太冷了,那天,寒冬腊月的傍晚,因为下雨,天色昏暗,她走得急,只想快速逃离她们家周遭的熟人区域,她太狼狈了,棉拖鞋淌了水,也湿了,因为走得急踩到街边的小坑,拖鞋也脏了,甚至因为洗过澡,她只穿了睡袍,内里都没有穿内衣,她紧紧地拽着胸前,怕风漏进去,头也有些疼,有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灯,她挥手,出租车停下来,摇下车窗,看了她一眼,径直开走了,这是连出租车都不愿搭她吗?她没什么力气,已经快要站不稳了,她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嘴唇冻得发紫,雨越下越密了,这样的天,街上行人匆匆,大多打着伞,骑着三轮推着推车贩卖红薯板栗的商贩也快速骑回了家,顾萌像被天地抛弃的孤儿,孤独地蹲在路边,她其实,被亲生父母遗弃,要不是顾父顾母,她也就是孤儿,想着爸爸妈妈,胸前里酸麻发胀,好在终于有出租车肯搭她,她上了车,坐了后座,师傅见她那副模样,自是心中好多疑惑,见她衣着单薄,将车内的暖气开大了些。
顾萌全身湿透,整个人都在滴水,她冻得已麻木了,全身发着抖。
司机看了她好多眼,最后忍不住问了句,“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顾萌回不过神来,只呆愣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了学校的地址。
“还在念书啊?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和男朋友吵架了?被打成这样?”师傅一边说一边印证自己的猜想,说的有些义愤填膺,但顾萌没有给他回应,他也就没再出声。
出租车里的暖气渐渐让顾萌活了过来,可她什么也没法想,只觉得冷,她一脸木然,像僵死之人,司机有些担心她,却也没有继续再过问,到学校了,顾萌身上没有钱,她包留在家里,她给师傅说,让师傅等一会儿,她回了宿舍,找了室友借钱,室友见她那副模样,吓得脸都白了,她没管那么多,跑下楼给钱,出租车已经不见了,开走了,想来,怕是以为她跑掉了,她不是那样的人,顾萌捏着钱,心里无比沮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什么,都让人看不起。
她看自己这一身狼狈样,呆愣片刻,回了宿舍。
“你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家里吗?”舍友关心地问道。
“谢谢你啊。”顾萌喉咙发痛,艰难地把钱还给了室友,拿过自己干净的衣服,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流从头顶蔓延开,冰冷而僵硬的身子,这才有了温度,她拨了拨脸上的头发,这一通折腾,头痛欲裂,她渐渐地蹲了下去,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水流滴落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她后悔吗?说不上来,实则这些日子,她守着心心念念的那些希望,想要和顾岚朝夕相处,可在顾岚眼里,除了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她再也看不到别的感情,她内心的挣扎太过于彷徨和盛大,时常呆在顾岚身边,成了一种又期待又煎熬的期许,她没有想过要对顾岚这样,她没有蓄谋过,是顾岚激怒了她,可不是顾岚的错,是她没忍住,先亲的顾岚,是她的错,是她一不小心,爱上了自己的姐姐,她没有处理好,表白也是,暗恋也是,那天的事情也是,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顾萌紧紧地咬着自己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