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发痛,有顾岚砸过的地方,脖子也是,被顾岚掐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意识都飘忽了,还不如死顾岚手里。
她在浴室里洗了很久,洗到腿麻了站不起来,室友似乎有些担心她,在敲门,她这才应了一声,一手撑在墙上站了起来,镜子上全是雾气,她拿手擦了擦,露出的那张脸,陌生极了,她仰了仰脖子,脖子上有一圈红印,脸上也有,顾萌摸了摸脖子,指尖沿着那痕迹细细抚摸。
那天顾萌甚至没有去医院,她哪也不想去,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裹着寝室里的被子发抖,她其实还有好多事情要想,可她似乎够不着了,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沉,那天晚上她就发烧了,淋雨淋成那样,能不发烧吗?一整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第二天早晨更是直接没有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她以为在梦里,陌生的天花板,让她一时分不清在什么地方,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在校医室,她只觉全身被人痛打了一般疼痛,手背上插着针,喉咙火烧一样,说不出话来,校医见她醒来,又上前观察了一下吊瓶,“速度快吗?”
顾萌甚至反应不过来,她都没什么感觉,只麻木地摇了摇头,“谁送我来的?”她好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一出声却不似自己的声音,难听的要命。
“你室友吧,刚走没多久,说是打饭去了。”
正说着,室友拎着饭盒进来,“醒啦?妈呀,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挂了呢?”室友夸张地讲道,被校医白了一眼。
顾萌道了谢,脑袋嗡嗡作响。
室友从病床下拉了一根凳子,“你在搞啥呢?咋弄成这样了?昨天回来就魂不守舍的,今天早上喊都喊不起来,吓死我了。”
顾萌不知该作何反应,又该如何向室友解释,她不想解释,只好岔开话题,望着一旁的饭,“你先吃饭吧。”
“嗯,你也饿了吧,你也吃,要不等这瓶输完,我看快见底了。”
顾萌面如死灰地点点头。
顾萌那天在校医室躺了一下午,终于退烧了,医生给她拿了一些药,她头上的伤也用外敷药抹了抹,医生开处方的时候看了她好几眼,还是没忍住问道,“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顾萌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又将衣领扯高了些,“没……没怎么回事。”
“还疼吗?还有这脑门?”医生又指了指她。
“摔……路滑,摔了一跤。”她取过处方,谢了医生,去拿药,她睡了一天了,全身也没什么力气,人病了以后,整个人思维也不再活跃,顾萌回了寝室,吃过药,又睡得昏天暗地,这期间,爸爸来找过她,把她的手机钱包给拿了过来,因为是女生宿舍,顾爸爸不好上来,顾萌换了身衣裳在宿舍楼下面看到他,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顾萌眼眶就涩涩的,她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顾爸爸已经看到了她,朝她招手,她只好仰仰头,不想被看出来自己快哭了,她拼命挤出笑,心里又心酸又害怕,“你怎么来了?”
“手机钱包都没拿,就跑回学校来了?也不给爸妈说一声,啊?你姐说你学校有急事,有什么急事呀?”顾世军板着脸佯装生气道,顾萌听到那句“你姐说你学校有事”就没忍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顾世军一下就慌了,忙轻轻抱了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哎呦,爸爸也没说你什么呀?爸爸错了,不该说你,不哭了啊?”顾世军安慰着,顾萌想收住,可已经收不住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和顾岚的决裂,身体的疼痛,还有那个下雨天的狼狈,她一直隐忍了这么几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全爆发了出来。那天,顾世军自然也不知道顾萌真正哭的原因是什么,只想着小女孩心思,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什么委屈,回到家,问顾岚,顾岚铁青着一张脸,当什么也没听见。
那件事,对顾岚的打击太大了,那天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自己从那愤恨委屈难以置信的情绪里走出来,家里一片狼藉,她不能让父母回家看到这一副模样,她得怎么向父母解释呢?她起身,无力地将家里收拾干净,家里安静极了,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雨丝成帘,冷风从未关严实的窗缝里溜进来,冻她一哆嗦,她想到这个天撵出去的顾萌,穿着睡袍不知道有没有回到学校,想到顾萌,顾岚就一阵阵心痛,像被顾萌拿刀捅进她的肚子,再搅动了几番,为什么顾萌要这样对她?顾岚望着被雨丝渐渐缠绕的城市,再也看不真切,眼睛里迷茫的水汽一层一层地弥漫开来,这20多年,是养了个什么呀?顾岚回到房间,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才能让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她怎么能原谅?更可恨的是,她压根不敢对任何人提及,这样的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