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也就坐在一边安静地等着父亲挂了号带着医保卡来。郑念初小心地动了手腕,还有些不适,但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剧烈的痛感了。
医生余光瞥见了:“尽量别动,也不要太僵着。”
郑念初点头,让右手自然地垂下来。
医院的塑料座椅颜色鲜艳,林声往旁边挪挪,那饱和度超高的蓝色就被两个人的衣角掩盖。她无声地伸出手,握住了郑念初空闲的左手,感受到她的怔愣,也感受到她的放任。那样柔软的手她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无声的话说了很多,不知道郑念初能听到多少。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想对郑念初说什么。
郑念初不去管别人的碎嘴,不计较他人赤-裸-裸的眼光,漠视继母的态度和冷嘲热讽,也向来不与他人争执。但她从来不软弱可欺。她甚至都不会因为要想获得虞嘉月的好感而在坐下的时候让步,她只是,很多事都不愿去计较。
人能做到这个份上,想来比很多大人都要成熟,省去了不少烦心麻烦事,让她单调的生活更加简单。
你去挠她,她不做反应,你再挠她还是不动。什么都伤害不到,闲言碎语和本就相悖的立场为什么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去争辩呢?
但是突然,在某一个瞬间,你突破了她的底线,她会暴起,会冷静又疯狂地回击。她的爆发是一瞬间的,悄无声息,没有预兆。你会纳闷一个沉默的雕塑为什么会活过来对你进行攻击。
林声十分荣幸,她是郑念初的底线之一。
拐杖一声声地近了,傅淮宁先一步到了门口。
“到底怎么回事。”
百无聊赖的年轻医生突然仓促地站了起来,小腿肚被椅子横木撞得往前弹,忙扶了一把桌子才站直了。“傅老师。”
林声在他脸上看到小心翼翼的神色。
傅淮宁冲他摆手:“起来干嘛,你坐你的,我就问问我小孩的手怎么样。”
“您家孩子呀,没事,就是一下子提了太重的东西,筋扭着了,没脱臼。”
爷爷跟到了门口,听到这话问道:“提什么了啊你们,还把胳膊折了。”
林声支支吾吾:“念初一只手把纯净水桶拎起来了……”
“哟,厉害,”医生幸灾乐祸夸她臂力,“三十多斤呢。”说完又谨小慎微地闭嘴。
傅淮宁的眼神一改担忧,嗔怪地斜过来:“你们可真是,能多渴啊,就不能等大人回家吗,一起抬也行啊。”
林声好声好气地自责着:“是我,我们在超市里买东西,叫几桶水给挡着了,念初就帮我给挪开。我该拦着她的。”
傅淮宁走过来一指头戳郑念初脑门上,医生的头也跟着习惯性地往后撤。“说你力气大你还喘上了,那一桶水是你能拎的吗!”震得郑念初低下头悄悄抬眼,不敢吱声。
“妈……”
“叫你说话了?惹事精!”
林声就跟着噤声了,和郑念初一起在椅子上缩着。
“老师,要、要不要吊两天?”医生试探地问,小心翼翼的语气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被训的是他。
最后拿了些涂抹化瘀的药。
教职工前头的小道上两边皆是绿茵,一边是从旁边院子里绕上墙壁爬了两三米的爬山虎,对面则是学校的黑色栅栏上青葱嫩绿的蔷薇枝叶,细密地开了两色花朵,攀到高处垂下来,妥在地面叫车来车去地碾压,碎了一地粉白殷红,混作一堆。
淡淡香气袭来,爷爷站定赞叹着:“不输梅花。”
“那我们也种一盆吧。不,两盆,”林声说,“就挂在阳台上,让它往下垂,像爬山虎。”她又转身对念初说:“你负责粉的,我负责红的。”
傅淮宁还没顺过气,听她这样规划,忍不住斥道:“种什么种,垂到楼下看你魏阿姨上不上来骂你。”
林声乖巧地接受了训斥,笑着说:“那我们就只种两盆月季。”
傅淮宁没否决,这也就算是答应了。
郑念初跟着穿过过道,西去的阳光透过蔷薇丛温柔地洒在身上,春末夏初的风温温柔柔的,像林声的笑。两盆月季,林声负责红的,她负责粉的,每个月都开出大大的卷卷的花朵来,香味可以从爷爷屋外的小阳台钻进她们的房间里,两种花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