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意料的,于洛并没有挣扎,甚至,听话得像个死人。
明月心中一沉,忙去摸她的脉,又去探她的四肢,这才发现,于洛被送到云威堂之前,就已被人废了经脉,断了手脚,莫说使针了,就是行走也无法办到。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明月口中不停,她放平了于洛,尽量用最轻柔的动作将于洛背在背上。
明月夺窗而出,薄凉的夜月让她不禁想起初见于洛的那晚,也是依样的夜风,依样的夜月,当初以为踢坏了于洛,轻手轻脚地背着她,如今却真的是性命垂危了。
明月流着泪,除了为于洛,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失态,她既恨伤于洛的人,又恨自己,心中千疮百孔,已是生不如死了。
但于洛又何尝不是呢?
她气若游丝地将削尖的下巴靠在明月肩上,呢喃的话不知是哀叹,还是告别。
“阎罗婆……”她已经无法再称明月为“明月”了。
明月不语。
“你没有错……他人买/凶杀/人,你只是拿钱办事……不怪你,不怪你……只能怪我,既认不出谁是买/凶的人,又认不出谁是办事的人……”
明月抽噎着,高声回驳:“你不要再说了!怎么能怪你!你要好起来!你好了,我让你亲手杀了我!”
于洛幽幽地笑了,却连眼皮也睁不开。
“你对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但我忘不了,忘不了爹的凄惨模样,”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明月苦苦哀求。
于洛还是在笑,“你有罪,我也有罪,我们要一起受罚。”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受罚?要惩罚就惩罚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于洛沉默很久,突然声泪俱下,“我错杀了方叔……我竟错杀了方叔……我怎能因一个根本不能细究的证据,就擅自怀疑他呢?他几十年来,对于家的鞠躬尽瘁,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到?”
明月感觉到脖颈有腥热的液体流下。
明月头皮发麻。
“于洛,你怎么了?”
明月迟疑地停在成都鼓楼上,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发抖地放下于洛。
看到于洛的正面,明月腿一软,径直坐在了地上。
她的下巴染尽了鲜血,就连大红的衣襟也被湿濡的血染成了暗色。
于洛奄奄一息地靠在围栏上,歪着头,眼皮沉重得只能睁出一条细微的缝。
明月看着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愣了片刻,立即扑上前将她圈在怀里。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于洛急促地喘息几口,告诉明月:“我的毒/药有层糖做的外衣,趁手脚未断之前,我就把它含在嘴里,等受完了凌/辱,糖衣也就尽数化掉了。”
“阎罗婆,我死定了。”于洛在陈述事实。
于洛的话犹如几万石点燃的□□,将明月的五脏六腑炸了个一干二净。
她慌慌张张地捏住于洛的手腕,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可能!你死不了!”
“再见,阎罗婆。”
鼓楼外居然炸起了烟花,绚烂得让明月睁不开眼睛。
烟火转瞬即逝,短暂得让明月觉得,于洛的脉搏也要从她手中溜走了。
她突然抹了把眼泪,将双掌贴在于洛胸口,为她传送日月魂力,护住心脉,又以内力为她逼毒,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明月抱起于洛,将她背在背上。
明月一跃而起,直奔夜色深处。
“不会让你死的!”
明月破窗而入。
她今天几乎没怎么走正门。
老头一眼就看到了,她背上背着一个红彤彤、血糊糊的人。
明月来不及放下于洛,一把攥住了老头的衣领。
“告诉我!怎么救她?!”
一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老头皱了皱眉,瞪向胸口那只攥得发青的手。
“你就是这么求师父的?”
明月的气势瞬间萎谢,她低头,松开手,放下晕厥的于洛,双膝一屈,重重跪地。
“师父,告诉我,怎么救她……”
明月喊他师父,都是逼不得已的时候,譬如饿了十天求他收留,譬如现在。
老头不再忍心为难她,问道:“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