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燃着凤髓香,缱绻着纤微的薄烟在空气中弥漫。
进了寝宫,高黎昕抬手撩起透着莹莹清光的琉璃珠帘,便跟着卷起半帘的香雾,在鼻尖萦绕,一片舒心盎然。高黎昕嘴角微漾,踱步来到美人榻前,背对着身后跟上来的纪柔,胳膊微微伸展,背上的朝服已然潮湿了一片。
纪柔向前一步,微微颔首,手上玲珑有序地伺候高黎昕除去不依不饶贴服在内襟上的朝服,又从床头处拿起早先事先叠好的水蓝色锦袍披在她的肩上。
“春兰可有将冠服送来?”高黎昕任着纪柔的伺候,眼神凝视着房内叮咚脆响的帘珠,前世她就是太过于轻信高瑾,才会欣然接受了她送给自己的这一对看似乖巧可人的婢女春兰夏荷。
高黎昕低头看了看她的贴身婢女纪柔,前世因着自己,连累的她最后被挖去了双眼,丢进牢内活活地饿死了。想到这儿,高黎昕的内心就是一阵绞痛。
回想着前世她趴在冷若冰霜的牢狱内,眼睁睁地看着侍立在高瑾身后的春兰夏荷,她肠子都要悔青了,恨自己当初太过轻信于她人,才最终落得如此凄凉的地步。
纪柔蹲着身子正替高黎昕整理着袍角,听闻主子的问话,忙仰头回道:“回殿下······”
纪柔还只开了半口,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进!”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高黎昕探头瞥了眼,便见着帘缝中春兰手捧着叠的整齐的冠服向着她们踱来。
她脚下的步子轻而稳,双眸微垂,规规矩矩地注视着脚尖,看起来甚是守礼。
高黎昕轻哼,果然是煞费苦心,想必这婢女在送来之前没少费心思调理。
纪柔接过冠服掸开高举过头面向高黎昕,杏黄色的领袖滚着金缎边,胸前绣着腾飞的四爪蟒。
高黎昕抬手慢慢抚摸上冠服上的四爪蟒,看得出一针一线羞得小心谨慎,她脸上的笑绽了绽,“甚好,赏!”
春兰颔首伏低,神色淡定自如,未有半分的破了礼数,应道:“谢殿下!”
“可有经过他人之手?”高黎昕抬眼瞥了伏在地上的春兰一眼,嘴角轻撇,问道。
太女冠服的打理一旦分配谁的身上,那必是要悉心打理,若是哪一环节出了纰漏,那便是犯了重过,这点对于经验丰富的春兰而言自是通晓。
“回殿下,一直都是奴婢和夏荷小心料理,未曾假借过他人之手。”
高黎昕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抬眼瞄上了冠顶上嵌着的东珠,脸上的笑却忽然窒住了,睁着一双怒气四煞的黑眸问道,“这冠顶上怎得少了一颗东珠?”
“回,回殿下,奴婢从纪姑姑手中接过时便是少了一颗的。”
春兰骇出了一身的冷汗,哆嗦着身子叩在地上,眼下的境况,她唯有如实相禀。
纪柔瞅了高黎昕一眼,得了会意,低头俯视着春兰斥道:“哦?这么说,难不成是我弄丢的不成?我可明明记得当初我亲手交于你手中时明明是一颗不少的。”
春兰闻言顿感头脑晕眩,这下她是百口莫辩了,与纪柔相比,太女殿下自然是更倾向于身边的贴身侍女,思及此,她的心愈发慌了起来。
果然,春兰惊魂未甫间,头顶上便传来高黎昕的斥责声,“大胆奴才,犯了错,还想嫁祸于她人不成?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待你们太过仁慈了。”高黎昕顿了顿,看向纪柔吩咐道:“连着夏荷一起带下去,廷杖二十,撵出内廷,贬至浣衣局。”
“是!”
“吩咐所有婢女太监现场观看杖责,以此为戒。”高黎昕手复又抬了抬,嘱咐道。
“殿下,奴婢冤枉啊!殿下······”
看着春兰被唤进来的太监拖了出去,高黎昕长吁了一口气,她本是想要杖毙的,但传至皇帝跟前,多少有失她仁义的形象,但罚是必须要的,一来清了碍眼的人,二来也算是杀鸡儆猴,也算是那些奴才们提个醒。
行杖时,听着春兰夏荷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哭喊声吓得一旁观看的奴才们个个缩着脖子,又是疑惑,又是惶恐,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温善的太女殿下,会突然栗色起来,不禁心生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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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处理好了?”高黎昕看着纪柔走了进来,低头捋了捋片着银丝的窄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