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之花_作者:泥慕玉(89)

2018-01-08 泥慕玉

  不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统统都要干活。

  从清早鸡叫第一遍开始,一直到月亮偏到东边树梢为止。

  连续干了十几天,连队里头那几头老牛都累的倒在草稞里头动不了了,厂长却没有半分给她们放假的意思。

  但大家能忍就忍了。毕竟么,为了讨生活,干什么是容易的?

  可是,在大家兴奋地等着月底结账的时候,厂长却慢慢悠悠地呷一口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红本,慢条斯理地对他们说,同志们,咱们不时兴结工钱啦,那简直就是资/本/家蚕食咱们工/人的代表,上头说了,从今往后,咱们就以记工分来代替工钱!

  ☆、42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什么叫工分。

  可能是怕底下人闹事, 厂长马上站出来解释说, 这工分啊, 就和学生仔们考试一样一样的,就是说同志们干得越多, 记得分就越多,到最后得的东西就越多哇!

  真是这样儿的么?没人知道。

  反正听说全国都是这样弄的, 那可能这样做, 就是对的吧。

  没人反驳了, 大家顺从地过着日子。习惯地发了几句牢骚就散了。尽管那日子比以前更苦,更累。

  活做的多, 工分也多, 以工分换到的钱却越来越少,米粮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劲儿的在长。

  渐渐得,一些人家就买不起米, 买不起面了。转而用磨得玉米苼子伴上野菜做吃的。

  几个月下来,各个变得又黑又瘦的。

  郁泉秋也不例外。不过, 她尽是瘦了。

  知道磨子岭春夏的日头毒, 所以即使是在野地里做活, 她也不忘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白是比人家白了一些,可因为她没什么心思吃饭,加上想要省下米粮给她老娘女儿,从原来的一日三餐减到了一日两顿。

  勉勉强强让自己不被饿死的程度。

  岭上原来过来的年轻人都走得差不离了,在春后不久, 就连李建魁他们的铲雪队也要撤走了。

  那天日头还不错,李建魁叫人把她从田野里喊出来,在一个小坡上等着她。

  自从他们在年关分别以后,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几月不见,他整个人变得比从前颓丧了好些。

  胡子拉碴的没心思刮,身上军大褂的领口都翻了起来也没空管,脸上也黑瘦不少。

  她过去时,他正蹲在一个木桩子跟前,抽着磨子岭上自产的旱烟。

  烟叶燃烧起来时愀得人不住地想要流眼泪打喷嚏,看她泪眼朦胧地拿袖子捂住鼻子时,李建魁贴心地把烟灭了。

  烟蒂丢在地下用脚踩了好几下,才哀哀地抬眼看一下她,哑声跟她开口说,“泉秋…我要走了。”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干巴巴回,“嗯。我知道了,你…一路小心。”

  李建魁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望着她欲言又止。可能他还想求一些她其他的话,比如你最近过得好不好这样客套的话的。

  可是她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了。

  她如今累得连医师都没功夫多想,又哪里有闲心抽功夫去跟他说一些什么话,关心关心他如今的生活怎么样?

  她没有那个心力了。

  可能是成分特殊,分给她的活比普通的姑娘都多些累些,她比农田里的水牛还要卖力干活,却没有水牛那个待遇,能得生产队上上下下当祖宗一样的照拂。

  公家的东西,弄坏了是要坐牢的。一个人抵一头牛,太亏。

  是牛亏了。

  所以全生产队对那几头水牛比对父母都上心。

  至于她这种犁不了田,挑不动担的人,有谁去管?

  肩膀上被挑子压得都是水泡,也只能半夜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对着煤油灯,一边无声地哭,一边咬牙把水泡挑掉。

  她又没有男人,这些分给她们家的活,她不干,谁干?难道让她老娘和几岁的女儿去干?

  尽管也有趁着她吃着苦,想要趁虚而入的,但都被她不留情面拒绝了。要是有人想对她用强的,她就跑到厂长那里告状。她算是看出来了,厂长因为她的身分不敢动她,还只能帮着她训斥那些地痞流氓。毕竟改/造改/造,人都死了还改造什么?

  有些事情,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

  厂长有个表亲,对她垂涎好久了,却因为顾忌她的身分不敢对她下手。同在生产队里的其他姑娘可就没这么好运了。